自打穿越过来,岳雅茗几乎事事顺风顺水,若说唯一有所惧怕而不愿见的人,便是当今皇后。 皇后身为国母,皇权压人自不必说,她还是岳雅茗名义上的婆婆,不能躲得远远的避开,简直是明知山有虎,还必须得在山脚下搭个小木房子,日日提心吊胆,等着那老虎高兴了就过来吓唬她一下。 之前被李殊淮那么一闹,皇后心里估计也堵得不行,一直没有主动宣召过岳雅茗,这会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岳雅茗自然地就想到了晋王妃身上。 果然,李殊淮道:“三皇嫂回京,明日进宫拜谒,你作陪。” 岳雅茗一张粉嘟嘟的小脸都皱起来了。 “不能、不能称病不去嘛……” 她怕死了陷在深宫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 那次若不是李殊淮在,谁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以往看的宫斗剧里,皇宫内院,皇帝的女人都说死就死了,她一个皇子的女人又算什么? 李殊淮低低一笑,轻声道:“不要怕,还有晋王妃在,皇后虽然也厌恶她,却不会刁难于她,你在旁做陪,也没有迁怒到你头上的道理。” 岳雅茗的关注点瞬间就歪了,“皇后讨厌晋王妃?也?” 那个也自然是从她这宁王妃身上数过去的,可是皇后统共就两个嫡子,为什么两个儿媳妇都让她那么讨厌呢? 李殊淮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辈子的这位母亲大人,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也真是个可怜人。 这事说来话长—— 当年皇后生下了嫡长子,帝后都是初为人父母,喜悦之情自不必说,连带着原本有些不怎么和顺的夫妻关系都改善了不少。 皇长子相貌乖巧,伶俐讨喜,到了五岁开蒙,便封了太子。太子储位事关国体,自然是举国瞩目,重中之重。然而谁承想,太子七岁时一场急病,竟然没救过来,就这么没了。 皇后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当时怀着的一胎都没保住。 按理说这种事算得上天灾,谁也不想它发生的。 可是皇后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一腔怨愤需要找个发泄口,她一口认定是有人要谋害她的皇儿,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了。 当时她膝下尚有四岁的三皇子,被她养在眼前几乎片刻不离,一应大小事务亲手照料,对谁都不放心,连身为皇后的权责都不管不顾,一心关门养孩子。三皇子被她养得几乎不见天日,娇弱到见风就倒,永寿宫常年煮着药当饭吃,眼见就给养废了。 皇帝虽然也心痛,但这个年代其实幼儿夭折的几率很高,皇帝本人上头还有两个夭折的兄姊呢,所以他便不时劝慰皇后放宽心,往前看。 然而皇后已经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她见着皇帝一副淡然模样,心中怒火更炽,便认定皇帝是包庇谋杀她皇儿的凶手,为的是东宫太子的储位,他要夺了去,给别的妃子生下的儿子。 皇帝一头雾水加冤屈地被皇后拉着大闹一场,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生出了几分火性,自此就很少来皇后宫里,两个曾经恩爱的夫妻,就这么反目成仇了。 当然,仇是皇后单方面结的,在皇帝眼里,是皇后疯了。 皇后是真的魔怔了。 后来还是皇后母家的兄长看不过去,多次向皇帝进言,这才将三皇子从皇后手里夺了出来,交给皇子所教养。 又过了几年,皇后经由太医调理,情况稍有好转,再加上三皇子离了她的手,竟养得健壮聪慧,文武兼修,比之当年的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的心结这才稍解。 而后帝后关系也稍稍回暖,这才有了七皇子李殊淮的诞生。 不过皇后的神经质却还是依然,对接近她两个儿子的人都带着天然的敌意,尤以两个抢走她儿子的媳妇为甚。 ………… 岳雅茗听了这番缘故不由咋舌,心想婆媳都是天敌,果然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皇后也不能免俗啊。 不过听了这来龙去脉,她对皇后的怜悯多过了惧怕,心想她也是个可怜的,我尽量顺着她不惹她就是了。 李殊淮正是为了宽她的心,才讲这些陈年往事给她听的。 岳雅茗抱着李殊淮的胳膊撒娇,“那殿下你也要早点过来接我嘛。”她进宫的那个时间李殊淮也是要上朝的。 李殊淮点点头,顺手揽了岳雅茗的腰,安慰道:“下朝了马上来,你别怕。你就站晋王妃身后便是,三嫂巾帼英豪,她会保护你的。” 想想晋王妃英姿飒飒的模样,岳雅茗不由羡慕又神往,然而一听李殊淮的话又哭笑不得,“你什么人呀,老婆还得给别的女人保护,你就不怕老婆跟别的女人跑了……哎哟……” 却是被李殊淮一手挠她腋下,痒死了。 李殊淮也是气闷极了,这小东西,说话能过一遍脑子吗?当着他这么口无遮拦也就罢了,放出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跟别的女人跑了,她可真敢说! 岳雅茗被挠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求饶:“……不敢了……我不……哈哈哈哈殿、殿下……饶了我……嘛……” 李殊淮黑着脸将她狠狠修理一番,眼看着粉白的巴掌小脸涨得通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原本大大的杏眼半眯着,眼神迷离恍惚,却有一种与平时全然不同的魅惑。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吻上去。 他也是快要疯了…… 岳雅茗刚刚笑到上不来气,然后就被吻到忘了喘气。快要憋死之前,总算李殊淮开恩放了她,将她上半身抱起来顺着气,一边嘲笑她:“笨死了,不会说话就算了,气都不会喘。” 岳雅茗气呼呼地用手肘撞他,坏人,欺负了她,还嫌她笨,哼,以后都不让你……了! 红灯帐暖,气氛空前的好。 李殊淮又低下头在她唇上浅浅啄着,末了长叹一口气,“快快长大啊丫头……” 在这样下去,他快要成仙了,无欲无求的那种。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早上。 宁王夫妇两个早早梳洗打扮好,用过早饭一起进了皇宫。 分道的时候岳雅茗泪眼汪汪地对李殊淮说:“你一定要早点来接我啊!” 见这难得一见的小可怜模样,宁王殿下差点就想要翘了早朝。 蓦地,一个笑谑的声音传过来。 “哟,七弟这是和弟妹难舍难分吗?” 凤冠长裾,款步而来的,可不正是晋王妃? 岳雅茗眼睛不由一亮。 昨日见这晋王妃红衣劲装的装束英姿飒爽,固然已是美人一个,没想到她这么正经装扮起来,更是气势冷冽,美艳逼人。尤其那股女子中少见的勃勃英气,更是将她精致的五官张扬地凸显到了极致。 一点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含蓄内敛美…… 非要形容的话,在岳雅茗的印象中,这就是她前世见过的那些国际名模范儿啊! “三皇嫂。”李殊淮垂下眼睛欠身行礼。 岳雅茗也跟着行礼叫人,“三皇嫂。” 晋王妃笑着上前一步携了岳雅茗的手,“自家妯娌莫要客气。七弟自便吧,你这小娘子只管交给我,定会全须全尾地给你带回来。” 她大大方方毫不客气,竟然就这么拉着岳雅茗走了。 而傻乎乎的岳雅茗根本来不及有更多反应,手心触碰到晋王妃温暖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嫂子男友力爆棚哦! 晋王妃看上去是那种爽朗大方的人设,却绝对不是容易亲近的画风。 一双修长的凤目眼波流转看过来,凭空让人感觉到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带着冷冽寒气。 想来多年征战杀伐,身处环境之险恶远不是岳雅茗这样的温室小花朵能想象的。 这样的儿媳妇,就难怪皇后不敢刁难了。 果然。 妯娌两个来到永寿宫,女官客客气气将两人迎进去,行了礼,皇后便叫赐座。岳雅茗心中不免不平,这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恶婆婆什么的,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皇后一脸倦容,茶喝了没两口就放下,双目灼灼盯着晋王妃,问道:“……这不当年节的,你都没有提前传信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洛儿他……”说到这里,却也不好自己胡乱猜测了,只等着晋王妃回答。 晋王妃起身福一福,笑道:“母后莫要担心,殿下一切安好。儿媳此次回京,是有些军务需要上呈父皇裁夺,事情紧要,殿下不放心别人,便命儿媳亲自回来了。” 她这话说得其实很含糊了,不过皇后和岳雅茗都是后宅后宫典型的娇妇人,对这种事半点头脑也摸不着,比不得晋王妃,那可是御封的定远将军,本朝唯一的女将。 皇后听她这么说,像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又看过来,道:“你和洛儿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往那苦寒之地跑,打打杀杀的教哀家日夜忧心。男儿建功立业,哀家不好拖后腿,你身为女子,为夫郎开枝散叶,方是重中之重。” 晋王妃低头应是,顿了顿,又浅笑着开口,“儿媳这番回京,一是为军务,二来……前些日子诊出了身孕,至今,将要三个月了。”这英气的女将军难得流露出了几分羞涩。 而强作镇定的皇后终于破了功,“什么?” 那一瞬间的喜悦,茫然,震惊,交汇在她脸上,再难掩饰衰老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