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李殊淮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终于也没办法好好看书,他抬头看着眼前他名义上的王妃,不动声色地问:“你身子可好了?” 岳雅茗点点头:“好了。你能不把我关在院子里么?太闷了。” 李殊淮道:“好。” 岳雅茗登时就眉开眼笑:“那谢谢你了。”她出于对自己命运的掌控者的敬畏,说话自然带上了讨好的语气。 李殊淮盯着她看了一阵,岳雅茗摸摸自己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哎呀,那可糟糕,怪不得他一直对她这么冷淡,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岳雅茗一旦有了这个担忧,马上就要起身叫丫鬟,李殊淮却按了她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帮她擦了擦额角。 噫噫噫……岳雅茗觉得心跳有点快,当然她不会对这样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轻易交付喜欢,纯粹是因为对方长得太讨喜的缘故,嗯,一定是这样错不了。 李殊淮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很快结束,又恢复那个端正的坐姿,神情冰冷没什么波动,他看看岳雅茗,道:“既然好了,明日随我进宫。” 进宫?岳雅茗眨眨眼,表示疑问很多,但是凭直觉,她觉得问这个王爷他也是不会说的,算了,她回去问自己丫鬟。 两个人十分和谐地坐了一会儿,李殊淮看书,岳雅茗看李殊淮,各自相安无事。 岳雅茗一边欣赏着李殊淮的颜,一边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虽然她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但是长得好看她还是会容易接受一点,而且看这个人这样冷淡,说不定人家对自己也不感兴趣呢,算啦算啦,王爷府上的姬妾肯定一大堆,爱谁谁吧,反正她自己嫁妆足够花一辈子,王府能给自己一个上层阶级的身份就好了。 这是她多日来想明白的一件事,自从得知自己的嫁妆在整个京城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婆后,她觉得此生已经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了。 很快到了饭点,丫鬟们将饭菜摆上来。 岳雅茗觉得可能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吃起来比平时都香了许多,就是几次想和李殊淮搭话,他都冷冷一眼扫过来,于是岳雅茗郁闷地重新理解了“食不言”的含义。 饭后李殊淮又进了书房,岳雅茗表示不想再大眼瞪小眼,自己回了东侧卧房。 紫烟跟进来,低声道:“姑娘,和殿下相处可还好?” 岳雅茗道:“挺好呀,他除了不爱说话,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相处的。” 紫烟道:“那就好。”虽然之前听外间传闻,说七皇子殿下脾气骄纵为人十分冷酷,乍见到这么一个小小少年,她也是不能相信,既然姑娘说还好,那应该是没那么夸张。然后她就又着急起来:“姑娘你怎么不过去陪着了?” 岳雅茗道:“他就知道闷头看书,我觉得无聊。” 紫烟简直要气死了:“姑娘自个儿也看书不就得了。”最好两个人再聊聊什么诗书典籍,多么顺理成章的。 岳雅茗闷闷道:“可是我看不进去啊,看着那一个个的字我头晕。”其实是她很多繁体字不认识,平白的觉得自己成了文盲,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紫烟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姑娘生病了,再不是以前那个满腹诗书优雅娴静的姑娘了。她看着岳雅茗灵动的一颦一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家那个从小服侍到大的姑娘,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岳雅茗又道:“紫烟,你不去吃饭吗?”她和宁王吃饭的时候,丫鬟们都是站在边上伺候的,现在主子们吃完才是下人吃饭的时间,紫烟却马上跟了进来,自然还没有吃。 紫烟道:“初柳一会儿来替我。” 岳雅茗道:“嗯,那就好,其实你们不用整天都在我跟前的,吃饭哪里用的了那么多人,你们轮班伺候就行了,先安排一批人去吃。” 紫烟道:“哦。” 岳雅茗终于看出不对来,“紫烟?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紫烟低头苦笑了一下,她竟然表现的这么明显么?她摇摇头,轻声道:“我去叫初柳。” 岳雅茗看着紫烟走出去,心里有一点不对劲,这个大丫鬟管事利落,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疲惫的模样,莫不是生病了吧?其实说起来,要她接受被人伺候的生活,也是好不容易的事,每天吃喝拉撒都有那么多人围着转,简直是造孽嘛,不行不行,这个一定得想办法改改……她很快又沉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 灯辉熠熠,岳雅茗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可以睡了吧?” 初柳过来捏了捏岳雅茗的肩膀,笑道:“殿下可还没过来,姑娘且等等吧。” 岳雅茗瞪大眼睛:“他,他今天要睡这里?” “自然是睡这里,这是王府正院,本来就是殿下的卧房啊。” 岳雅茗从没想过这节,再回头瞅一眼睡了十几天的床,突然有一点毛骨悚然。这这这,难到今晚她就要和人同床共枕了吗? 隐隐听到外面动静,初柳去门口看了看,回来笑道:“殿下那边叫净房预备热水。” 岳雅茗突然闹了个大红脸,啊,那个白嫩可口的小王爷啊,一会就要爬她的床了……怎么办怎么办,好紧张,听说第一次会很疼的,有没有什么办法消除初/夜恐惧症啊,在线等,急! 门帘撩起,小丫鬟笑盈盈进来行礼道:“王妃,殿下说请您去净房。” 初柳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道:“恭喜姑娘。” 岳雅茗脸都黑了,恭喜个屁啊!洗澡都不正经,枉她以为那个宁王是多么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看错他了。 她认命地踏进净房之后,发现那个宁王果然不安好心,房里压根没有别的下人伺候,隔着屏风,隐约听到水声响动,她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屏风后面的声音适时传出来:“进来。” 岳雅茗有些怂,她心下一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一室氤氲水汽,丈许见方的水池子里,李殊淮人在一角,双手手肘向后撑着池沿,水堪堪到胸口,岳雅茗飞快扫了一眼,嗯……没露点…… 李殊淮又道:“下来。” 岳雅茗陡然睁大眼睛,少年,你觉得这个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啊?第一次咱们传统点好不好?不要玩这么刺激吧? 李殊淮的命令得不到执行,他又重复一遍:“下来,给我擦背。” 岳雅茗自然是满心的不愿意,不过眼下这个情形她也实在不愿意得罪了这个深浅莫测的小王爷,她权衡一下,毅然下定决心,拖着长长的裙摆踏进了浴池里。 李殊淮始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不知道蕴酿着什么心思。 水比岳雅茗想的还要深,漫过了她的腰,粉色绫罗裙子飘浮在水面上,像一朵绽开的巨大的桃花。 岳雅茗觉得自己的脸快和衣服一个色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心理,明明以前在游泳池穿得那么少,那么多人瞧着也没有这种害羞的情绪啊,难道真的是穿越了这么几天她的思想就变得封建了? 不对,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岳雅茗磨磨蹭蹭往李殊淮那边游,靠近的时候能看到他露在水面上的手臂,白皙修长,然而隐隐鼓着肌肉,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瘦弱,这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李殊淮伸手,哗啦一声水响,将本来就不怎么集中精神的岳雅茗吓了一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护胸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却忘了,现在是在水池子里,动作略大了点,脚下就没踩稳,整个人往后滑下去。 当然,有李殊淮在,最终她是没有掉到水里,而是掉到了他臂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等人问,岳雅茗就赶紧撇清说:“我保证,不是故意的!” “嗯。” 李殊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岳雅茗小心地又道:“谢谢你。” “嗯。” 岳雅茗有点不高兴的噘嘴,能不能不要这么高冷啊,这还怎么聊天?关键是,你能不能不要抱着我和我说话呀!说话的热气都喷我耳朵里了,怪痒的。 可是,她心底的咆哮又不敢真的说出来,这可是王爷呢。她虽然是个现代人没错,可正因为她是个现代人,才更加明白皇权的可怕,她还做不到某些小说里女主那样,撒欢蛮横拽得跟什么似的,那么作死而不死的,其实都是作者给的最大金手指好吧? 反正她怂,她认了。 李殊淮伸手递给她毛巾。 岳雅茗想起来他本来是叫她下来服侍他擦背的,结果却搞了这么一出……如果她将来不能平平安安寿终正寝,大概就是笨死的吧。 小心地起身挣开那个热烫怀抱,岳雅茗结果毛巾转过身来,“殿下。” 李殊淮懒洋洋地转个身,撑在池沿上。 岳雅茗红着脸将水嗒嗒的毛巾放在人背上,说起来,上辈子也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男人的裸/体,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的就是这样优质的小鲜肉,其实她才是赚到的那个对吧,害羞什么的快滚粗啊,好好的享受才是正经…… 不对…… 岳雅茗顺着线条好看的脊背擦下去,再抬起来时,却看到触目惊心的红色。 “你,你身上有伤?!” 天哪!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有伤口还泡水,还不提前说明,她刚刚那一下子该不是正好从他伤口上擦过去了吧?要害死人的啊! 李殊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岳雅茗大着胆子游到他旁边去看他,这才发现他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其实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岳雅茗惊得魂飞魄散,张口就叫:“来人……”然后被人捂了嘴,剩下的音就再没发出来。 李殊淮低头,黑漆漆眼珠盯着她,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半晌才低声道:“没见过这么笨的。” 喂,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什么都不说装高冷,还怪我笨?岳雅茗皱着眉头气哼哼的,可是看他那张煞白煞白的小脸,还有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就什么气都没了,倒是为他担心起来,可惜嘴被捂着什么关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冲他瞪眼睛示意他赶紧放了她。 李殊淮缓了半天缓过这股劲来,他捂在岳雅茗嘴上的手这才松开,低声警告她道:“不准声张。我衣服里有药,你先帮我清理身上污渍,然后上药。这件事连你的丫鬟都不准说,明白吗?若走漏了一点风声……” 岳雅茗听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小鸡啄米似的,心说大爷您原来会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呀,亏我以为要把高冷进行到底呢。 李殊淮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眼里扫射出凌厉的光。 岳雅茗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眨巴眨巴眼,露出怯怯的神色,就见李殊淮抬起手朝她伸过来,吓得岳雅茗抖了一抖,这次却死死忍着没往后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到她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给我认真点!”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哪里有不认真!非礼啊……不对不对,你欺负人啊!” 门外听到岳雅茗第一次喊“来人”就赶过来的丫鬟们面面相觑,站在门外听了半天动静,最后在紫烟的授意下散了,各回各的岗位。 不管怎么说,殿下和姑娘看起来似乎进展得不错呢,主子如意,当然就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最高兴的事了。姑娘,您加油,把正事赶紧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