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假作真时真亦假(捉虫)(1 / 1)清穿从懿而终首页

没有康熙带出宫去的日子无聊透顶。唯一和佟懿儿一道住在慈宁宫的琪琪格是科尔沁冰图郡王家的格格,可惜这位格格会蒙古语不会满语汉语,佟懿儿跟她不在一个频道,除了每天在太皇太后那里打个照面外,就没有其他交集了。    “尼楚贺,今儿天好,带着你懿儿妹妹去你那儿玩会儿罢!”    也不知是太皇太后嫌佟懿儿烦了,还是她可怜佟懿儿在慈宁宫没有玩伴,这日皇后来慈宁宫请安完毕,太皇太后由苏麻喇姑扶起,转身拿佛珠指了指佟懿儿。    “谢太皇太后!”佟懿儿腾地从花梨木杌子上跳起身来福了福,便伸手去牵尼楚贺。    “没规矩!”太皇太后招招手让穿着湖蓝色常服褂的琪琪格到自己身后站着,斜眼冲佟懿儿喝道,“在家尼楚贺是你表姐,在这儿她是你主子!看见琪琪格怎么做了吗?”    佟懿儿赶忙松开握住尼楚贺的手,猫着步子退到尼楚贺背后,低头恭送太皇太后进入后殿。  “走罢!”见太皇太后已经离开,尼楚贺回头俏皮一笑,摸了摸佟懿儿的一字发髻预备再次去牵她的手。    佟懿儿又往后退了两步,嘟嘴道,“还是不要了,您是皇后,只有皇上才能牵着您。”    “好吧——但愿能借你吉言。”听佟懿儿提起康熙,尼楚贺不由低头望着自己新添置的绛色牡丹织金旗袍暗自伤神,“咱们走吧?”    “皇后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是新做的吧?”从慈宁宫往坤宁宫这一路,尼楚贺仿佛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佟懿儿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说了好些恭维话补救。    “唉,入不得圣目,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坤宁宫后面就是御花园了,尼楚贺知道佟懿儿好动喜玩,干脆牵着她的手到绛雪轩前赏海棠花。暮春三月,粉嫩的花朵绽了一树。一阵东风袭来,点点花瓣随风飘零。    “下雪啦!”佟懿儿伸出手去接花瓣,兴奋地又蹦又跳,享受着作为一个小朋友的特权。    “启……启禀娘娘,皇上要您即刻去乾清宫一趟——”坤宁宫掌事姑姑一脸沉重的表情让尼楚贺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来不及与佟懿儿告别,跟着姑姑带着侍女们往乾清宫去了。等佟懿儿回过神来已是四下无人。    “妈呀,一个人都没有——姐可是个路痴!”佟懿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她抓瞎了。    绛雪轩在御花园的东南角,紧邻的出口叫做琼苑东门。佟懿儿见门就出,又向东拐入长康左门,直行经大成左门到了钟粹门。    “你是?”迎面来了一位身量中等的豆蔻少女,穿一身碧青色的粗布衣裳,油亮亮的麻花辫子服帖地垂在背后,一看就是钟粹宫的宫女无疑了。    “哎呀可算瞅见一个活人了——”佟懿儿知道自己逛到了钟粹宫,一个人肯定是回不了慈宁宫了。好在现在有个宫女姐姐带路,一切都不是问题,“我是皇上的表妹佟懿儿,住慈宁宫,可是现在迷路了。”    “佟格格万福。我去跟我家主子请示一下,看能不能送您回太皇太后那儿吧!”宫女看来也是个很善良的小姐姐,她伸头向屋内望望,笑语盈盈地向佟懿儿福了一福。    “你家主子是谁呀,要不我去跟她说?”    佟懿儿没想到康熙六年这钟粹宫已经住人了,她很好奇这里头到底是哪位妃嫔,跟着宫女的眼神好奇地往里看了看,却只见房门紧闭,园内玉兰花开得正盛。  “这……格格稍等片刻,奴婢一会儿就出来。”听佟懿儿说起她的主子,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宫女竟有些慌张起来,后退两步掩住宫门,把佟懿儿晾在外边。    正当佟懿儿百思不得其解时,宫女倒很快出来了,笑着说可以带她回慈宁宫,让佟懿儿跟着她走便是。    “你叫什么名字?”二人沉默了一路,眼见徽音左门就在眼前,佟懿儿终于忍不住暴露八卦本性,和宫女搭起话来。    “回佟格格的话,奴婢八喜。”这么一说佟懿儿忽然很想吃冰激凌了——转念一想这宫女若是叫四喜,她会不会想吃四喜丸子?此时此刻的佟懿儿倒是真饿了。    “钟粹宫宫女八喜给太皇太后请安!佟格格迷路了,主子嘱咐奴婢好生将格格送回来。”    当盘腿坐于慈宁宫东次间前沿炕上的太皇太后看到佟懿儿和八喜一起出现的时候,嘴巴好像是耷拉着的,不很高兴的样子。    “别宫没有太监宫女么?我有没有叮嘱过你们不得离开钟粹宫半步?”佟懿儿觉得太皇太后总是忽然就凶巴巴的,连个预告都没有。    “奴……奴婢该死——”八喜果然吓到腿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回去领十下手板子,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八喜竟然因为佟懿儿的求助而被罚,这在佟懿儿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太皇太后,是懿儿迷了路,您罚懿儿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佟懿儿伸出右手,感觉自己好像小燕子附体。    “胡闹!”太皇太后这个时候貌似并不想理会佟懿儿的童言无忌,左手猛地拍了拍身侧的紫檀木雕花炕几,厉声喝道,“你的错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为一个丫鬟求情,成何体统?”    “奴……奴婢知罪了——”八喜不想连累佟懿儿,赶紧跪地领罚。这才平息了太皇太后的怒火。    虽然佟懿儿一连几日都没想通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打八喜的板子,但是不久之后她却知道了那天尼楚贺忽然离开的原因——康熙六年六月,首辅索尼病逝。    再怎么说索尼毕竟是佟懿儿的外公,因此她被允许出宫和家人一道出席了索尼的葬礼。    “玛法,对不起!孙女儿没能让您亲眼看到重外孙——”面对索尼的遗容,一身缟素的尼楚贺哭得几乎晕厥。看样子她和索尼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娘娘……娘娘请节哀——”出来扶住尼楚贺的不是她阿玛噶布喇,却是她的三叔索额图。    索额图此时不过三十出头,身材高挑且苗条。痛哭流涕地从尼楚贺身后扶住她,仿佛要成为她的依靠。    “是啊娘娘,来日方长,您别着急——”说话的是佟懿儿的额涅赫舍里氏,她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也有了着落,正放心大胆地允许佟国维纳妾。有子万事足,由赫舍里氏来劝尼楚贺,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妹夫,皇上七月初七就要亲政,咱们都安排好了。”丧仪结束后,众人在索府正厅吃了一餐筵席。佟懿儿吃了一点儿就没胃口了,出去在院子里晃悠一阵。回来时已经散席,却透过门缝看见索额图正拉着佟国维私语,便躲在一旁听起墙根来。    “这么做……能行吗?这是欺——”    佟国维比自己这个大舅子年纪小不了几岁,胆子也小了许多。    “欺什么?自古以来只有欺君之罪,皇上骗一下文武百官,有何不可?”    索额图的话让躲在门外偷听的佟懿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口呼吸声惊动了屋内的两位,他们不由开门四下张望起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佟懿儿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康熙欺骗文武百官?佟懿儿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之中。    索尼的孙女成了康熙的皇后,佟国维的姐姐是康熙的生母,这俩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帮着康熙扳倒鳌拜早日亲政看起来没毛病。但是他俩撺掇康熙“欺骗”什么呢?佟懿儿无比懊恼自己沉不住气。学历史的人都有强迫症,最讨厌各种“未解之谜”。    康熙六年七月初七,康熙皇帝正式亲政。    “恭喜太皇太后,贺喜太皇太后,钟粹宫答应马佳氏诞育皇长子,请太皇太后赐名!”午时刚过,苏麻喇姑捧着一碟拟好的名字呈现在太皇太后面前。    在太皇太后膝下几乎打瞌睡的佟懿儿听到这样提神醒脑的消息,忽然就来了精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就叫承瑞罢——在皇上登基这日出生,也算是我大清后继有人的祥瑞之兆了。”    佟懿儿当然知道康熙的第一个儿子叫承瑞,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使她仍然忍不住瞠目结舌的是,在前些日子她迷路经过的钟粹宫里,竟然就孕育着康熙的第一个皇子,怪不得八喜不让她进去。    “谢太皇太后赐名,奴婢这就去通知宗人府。”    很奇怪的是,除了佟懿儿之外,这间房子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并不怎么兴奋。如果说木讷的琪琪格是因为听不懂汉语,那么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淡定显然有些不符合常理。    听太皇太后定了阿哥的名字后,苏麻喇姑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端着托盘出去了。太皇太后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炕上闭目念经,毫无当曾祖母的喜悦。    “皇后娘娘,您见过小阿哥么”    一连几日,嬷嬷们并没有抱承瑞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看过,太皇太后似乎也当这事没发生一般。佟懿儿却觉得这很不正常。这日与尼楚贺在御花园赏菊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见……见过啊——”尼楚贺的杏黄缎平金秋兰氅衣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光彩熠熠。但她的脸色可不太好,眼神与言辞一样闪烁,“挺……可爱的。”    “下次能带懿儿一起去看看吗?”    佟懿儿这句话似乎使尼楚贺更加如临大敌了,转过脸去根本不敢面对她,“太皇太后已经把小阿哥送到宫外养育了,他不在宫里。”    康熙小时候也是养在宫外的,佟懿儿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是尼楚贺的反应却很不自然——难道她嫉妒马佳氏第一个给康熙生孩子?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么做……能行吗?这是欺——”    “欺什么?自古以来只有欺君之罪,皇上骗一下文武百官,有何不可?”    那日入夜,佟懿儿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浅浅睡去,只见眼前佟国维与索额图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佟国维一脸惊恐,索额图却是胸有成竹,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    “承瑞是假的不要紧,他可以夭折——只要皇后娘娘生下货真价实的嫡子,他就是我大清未来的皇上。”索额图说话的时候眼睛似乎并不是看着佟国维,而是看着目睹这一切的佟懿儿,“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皇上亲政,终有一天咱们端了鳌拜和遏必隆,得势的就是咱们了!”    “不……不可能!”佟懿儿感觉索额图那张略有些扭曲的脸似乎试图靠近自己,她不停地摆手,试图让这张脸离自己远一点,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直到她大叫一声醒来,才发现这只是个噩梦。    “可是梦里开始的那段对话,是我真真实实听到的啊……”醒来后佟懿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抱着桃红色的金丝百蝶图锦衾发愣。    抬头望去,窗外月色如钩,正是七月流火,凉风习习。    “可能是我脑洞大开了吧——皇子养在宫外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秋风吹得穿一身青色宁绸单衣的佟懿儿咳嗽起来,也使她更清醒了一些——历史又不是编小说,怎么能无端脑补呢?    她相信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