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岳父找到他,当然现在还不是他的岳父,对他说:“要不你到包工队来吧,现在力工一天二十,你跟着我尽快学砌墙、抹墙,手艺成了一天就是五十块,你考虑考虑。”
鲁义正犯愁呢,当兵跃龙门的路彻底断了,家里只有三亩多地根本出不了什么钱,打听去镇上水泥厂上班每月也就四、五百元收入,只有到煤矿或是远一些的钼矿下井每天能赚到一百元钱,他是动过心,但妈妈绝不会同意。这些私营煤窑、钼矿安全设施都不过关,进到里面真是吃阴间饭挣阳间钱。他有这种勇气可不忍母亲提心吊胆了。琢磨岳父的话,他趋向接受了。
他看着自己可怜的家,是不足三间的小矮房。虽然周边的旧房子还有很多,但他家无疑在最破烂之中,正经的大门都没有,只是木栅栏到晚间关起来。而当鲁义站在这门口与那两间半小房相对时,都要怀疑怎么装得下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他确实伸手就能摸到房檐,想这胳膊一样粗细的椽子如何平安地支撑了好几十年?进到外屋,先似陷进去一般,即使外面阳光普照,里面依然阴暗。原本也是白灰墙,被烟火完全熏黑,屋顶也是黑色。里面呢最显眼的就是大锅灶,每天三顿的饭菜都要经过它,旁边搭着炉子,只有在冬天最冷时才会用上。至于已经普及使用的煤气灶、电饭锅在这个家里还不曾出现。走进里屋还算亮堂些,三面墙上粘贴着旧年挂历掩盖了墙面的粗糙,弯曲的房梁细细的檩木还清晰可见,水泥地面早没了光泽,只有那老式的窗户,虽然油漆脱落、玻璃老旧但擦洗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鲁义的家,他现在一心想重建这个家,方才吴叔叔指的路让他看到了一线曙光。他很早就对吴叔叔有特别的亲近感。他没有本家亲人,姥姥姥爷也死的早,母亲也是独生女,所以他再没有至亲的亲人。在农村这样的家庭真是孤单,而吴叔叔一直照顾他们,才能够原谅父亲一次次喝酒误事。虽然父亲最终死在这方面,但鲁义一点不怪。他就像一个温厚的长者,与雇工和街坊都维系着挚近的关系。而他的日子一向过得殷实,得到大家的尊重,说出话来朴实却有分量。
鲁义就想做这样的人,于是接了父亲的班。母亲又流下泪送出大门这就是命吧!
鲁义可不认命,他暗暗发誓绝不像父亲甘愿平庸。而在包工队里,他结交了在家乡的第一个朋友蒋清泉。经历过军营的八年磨炼,他不再是那个习惯沉默、退缩的傻小子了,他需要周围人重新认识。
蒋清泉论亲戚能论到鲁义的表弟,是个活泼又实在的人,刚刚到二十岁。他父亲常年在矿上上班,家境很好,已为他另盖了三间齐整的大平房,等着娶媳妇用。他原本也要跟父亲一起干,爹妈哪舍得,强拦住,送他到包工队里锤炼锤炼。
包工队里共有十多个人,四个瓦匠,两个挣五十,两个挣四十,手艺有高下,有时十多个人一块干,有时会分出两伙。每天齐叔叔分配任务,找活儿当然也是他的责任。然后他也带头干,鲁义和蒋清泉都会跟着他,他挑机会平等的教他们手艺,先从码砖开始,鲁义很认真学,两个月后就能上手了,工钱也提到三十。蒋清泉却不认真练,他的志向不在这方面,吴叔叔也不苛求他,他是大家的开心果,大家也都喜欢他。
鲁义已经二十七了,在当时的农村绝对是大龄青年,看着同龄人的孩子开始打酱油,他也急呀。尤其看到自己家低矮的房子、病恹恹的母亲,他暗暗流过泪。
但是一个纯真的女孩大方地走进他的家,在他出去干活的时候陪他的母亲度过寂寞的光阴,让他的母亲先看到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