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梯自云端落下后,竟化成青板石阶,牢牢扎根。这神仙把戏无形中又鼓舞了士气,让看客们再次坚定加入其门的决心。
此山高绝,在周边群山中可谓鹤立鸡群,峰峰皆奇峭,步步是险崖。费力攀爬,虚眼上望,见烟霞出岫,天山一色,风光难言。
云梯宽度足够两人并肩而上,不过从试炼开始的那刻大家就形成了竞争关系,彼此各怀恶意,更不可能高风亮节给别人提供机会。所以很多抢先出发的人会牢牢占据梯子中间的位置,不给后来者留上爬的空间。
但事事都有例外。
甄微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上学时是三好学生,工作后是守法公民,长期受到‘上下左右靠右行’的熏陶,这会儿也是战战兢兢靠着右边的梯子,艰难移动。
她细胳膊细腿就不说了,关键是恐高啊!
虽然碎玉山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给他们设了阵法保护,绝对没有性命之虞,可这山是实实在在的高。才爬几十阶,预计离地面十米都不到,甄微已经快枯萎了。
恐高的人绝对不敢往下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爬。
不断重复着抬腿、放腿的动作,大腿肌肉一阵阵酸痛。刚开始还勉强能跟上大家的步伐,没过多久,在她前面的人越爬越高,后面的也迅速越过了她。
甄微喘着粗气,觉得自己时刻徘徊在黄泉边缘,稍不注意就可能一命呜呼。
胸口仿佛被人强行塞入一团火焰,火烧火燎地难受,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疲倦和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技能是最强奶妈标配,既可以驱散负面状态,又可以加血。但周围陌生人太多,不到危急关头甄微绝不肯暴露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之前频繁施展渡长生,一是为了快速练习对气的掌控,二是想增加熟练度,三则是因为有晋简在身边,无所顾忌。
现在她独自在外,自然不可能像过往那样肆无忌惮。
在无边天幕下,众生皆如尘埃。甄微像头老龟,气喘吁吁,缓慢行进着。
她身后还跟着无数的人,蜿蜒成长龙。大地为盘,每个人都化成其中一枚小小棋子,怀着憧憬,努力往前。
甄微累得不行,无数次地思考为什么自己不是力大如牛的天赋。脑子一片空白,但她只要一想到神器,腿就跟装了自动装置似的麻木抬高。
“不行…”浑身血液好像在逐渐凝固,她危机感顿生,狠狠掐掐掌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旦丧失神智,马上就会被剥夺资格。
抬头张望,犹疑地看向前方。
有个少女一直在她前面,不过甄微发现她从出发开始就保持这个速度,而且到现在都没怎么喘气,一看就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要不要跟她搭话呢…
离山顶大概还有十万八千里,路途漫漫,体力又在不断流失。机械性的重复仿佛没有止境。
寂寞、疲惫,一点一点侵蚀参与者的意志。
路途不过十分之一,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放弃。甄微不想成为下一个,也不能成为下一个。
她有点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也可以起到不小的慰藉作用。
那女子梳两个花苞头,着青色湘裙,看上去天真无邪,应该很好说话。
这是个不错的信号,甄微鼓起勇气,刚准备开口搭话,便见她伸手往前一抓,直接将她前面占据梯子中央的男人扯下梯子。
他头圆脸方,额头绑一深色头带,穿粗衣麻裤,手臂黝黑壮实,显然体力极好。本来正专心致志往上攀爬,毫无防备,忽然感到身后一道不可抗拒的拉力把他往后扯去。
登云梯凌空而设,当直直坠入虚空时才意识到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即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惨绝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