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这女公子叫顾柔辰,是大夏左宰尹,窦山的部下,主管户曹的官员顾盛的女儿。
顾柔辰看着跪在眼前一脸落魄的佩儿,犯了难,想了想伸手接下了。
顾府内堂,顾盛坐在首位,看了手中书信许久,最后对站在下首一脸好奇的女儿叹气:“囡囡,这信你不该接。”
“不过是王校尉说窦伯伯逼死他们全家,爹爹同窦伯伯是好友,直接拿着书信去问不就好了?”已经看过书信内容的顾柔辰脱口而出,话音刚落,想到自己偷看书信的理亏,缩了脖子,等着自己亲爹教训自己。
顾盛眉头紧的一片东芝树的树叶都插不进去,根本无心管顾柔辰:“你可知这王校尉是何人?”
顾柔辰眨眼睛。
顾盛叹了口气:“当今武王之母窦太后,在未嫁文王之前曾有过夫婿。”
顾柔辰双眼一亮,正要说话,顾盛已经表情凝重的点起头来。
顾柔辰不在意:“那又如何,这般说起来,窦伯伯同这王校尉还沾亲。不过……他为什么要将书信送来爹爹这里?”
顾盛将书信放在手边桌上,方才摸过书信的掌心,此刻只觉得烫手的厉害,他下意识的为顾柔辰解释:“从前我们三人都是好友。”
顾柔辰只觉得,不解的地方越来越多,再去看顾盛,顾盛已经是一副不想多说的表情,顾柔辰叹口气,这故事听到一半就没下文了,太难受。
安阳都西面杂居里,一户破落小院西面的赤瓦土坯房房门紧关着,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四腿桌子便是仅有的家具。
一个身穿藏青衣袍,外罩素色衷州暗纹锦大袍,头戴玉冠的青年后背挺拔的跪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却是背对着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你既然被带回窦宰尹家,那你便是宰尹家的公子哥,莫跪在我这个卑贱人的身前,教人看到了看不起你。”床上的女人声音轻柔可话却说得狠心。
窦玄一动不动,瘦削的下巴上面薄唇微动:“娘,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儿子!”面色沉静,双目深沉如海,后背挺直如松。
床上的女人听言闭上了嘴,双唇抖动许久,又用刚才那样轻柔的声音说:“我们大夏男子只能娶一位妻子,我当年暗中做了窦宰尹外室,就知道有今天的结局。若不是宰尹娘子这么多年没有儿子,他们也不会将你接回去。”女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有些气喘,歇了许久才又缓缓继续说:“这是你的福气,回去吧,莫再来了。”
窦玄面色如常,视线紧追床上的女人,磕了一个头:“娘,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儿子!”说完起身。
女子背对着身子一动不动,许久,她身后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她悄悄扭头看了,窦玄挽起袖子,站在外面的灶前点火煮饭,左手手边的药炉子里煎着药。
窗花下面种着几盆秦华,黄灿灿的三片花瓣在阳光下伸展,花瓣中央的花蕊长长的伸向外面,窦玄从灶前站起身来,用瓢从缸里盛了水小心的浇在花盆里,阳光下窦玄面色如玉,一双平日在窦宅分外深沉的眼睛,也染了秦华颜色的暖意。
女人看着看着双眼漫出泪水,她的视线里是一个女人高傲的坐在她面前,冷冰冰的对她说着什么。泪水滑过脸颊,她狠狠将头扭向一旁,伸手取了枕下一包药粉,决然的喝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端着汤药走进屋内的窦玄,轻声呼唤女子:“娘……”
女子躺在床上半晌没动,窦玄轻声走过去碰触女子,摸到的仅是一副僵硬的身躯。
窦玄端着药碗敛了眉眼在床边久久站立,这样的赤瓦矮房,阳光都照不进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