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突然就哭出来了。这一整天都没有掉下来的眼泪,突然止不住地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水肃芹吓得几乎又要跳起来。
济泽堂百余年秉持济世悬壶、泽被苍生的古训,治的不仅是病,更是人。肃芹十六岁开堂坐诊,独力支起总堂这一代的门面,这三年见过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素来救人为先谨慎克己,自恃从不曾伤过病人分毫,又最看不上将病人吓哭的大夫,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上这么一遭。他看看阿柒,又看看自己。看看左右四周,又看看自己。看看天,又看看自己。想做些什么,又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做些什么。只好低头自省,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粥总不会有什么问题,话方才一共也没有说几句,今天自己已经小心再小心,况且这病情确也是稳的,怎么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病人听了诊断突然情绪失控的状况没遇过也见过,肃芹只是一时心慌,很快便稳住了。为医者断不可自乱。此时不论为何,安抚病人为首要。
“姑娘……姑娘这病情如今确是有起色的。只是陈老一向稳妥,不免琐碎迟慢些,未曾求速愈罢了。我知道这药不仅苦口,多少也还有些伤身,我等实属无奈,只能请姑娘多多忍耐些了。其余的还请放宽心,一切有我们。等这一切过去,都会好的。你什么都别想,安心静养就是了。”
阿柒抽泣着摇摇头,仿佛在说你不懂。
肃芹多少有些着急。不懂的是你们这些病人啊,哪里有比养病还重要的事呢?既然来治病,又为什么要拿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困住自己呢?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江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懂呢?
“不管你听了外面什么消息,都别想别管。你现在的状况,有足够的理由丢开所有的事,不听外面任何的纷纷扰扰,不思考世间任何的黑白对错,只做养病这一件事。人世间的事都与你无关,你只要活着就好。”
看着阿柒不以为然地拭着泪,肃芹真的有点生气了。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值得人舍生忘死的东西,但他见过的这江湖中人以命相搏的那些事,实在是不值得。难道活着不是生而为人最该做的一件事吗?肃芹轻轻叹了口气。
“姑娘,你我生而为人立于天地之间,身外之事,力有不逮者多。纵是形骸之内,虽有药石之灵,你若不自顾惜,我等再尽心竭力也总有鞭长莫及之处。那就真的成了百姓说的,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