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您老,事情还有奇处。那日到了须弥山,她口渴要水喝。我从驴鞍上取水鳖子时,那么结实的水鳖子却破了个洞,水全淌了。就在我下石门水取水时,水面上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他还冲着我笑。
“我正发愣时,只听河娘一声尖叫,那山就塌陷了,当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没脉了,生下一个绿头发的男孩子。”
“这就奇了,那孩子也是死的?”任夫人问道。
“孩子倒是活着,我判定他是个怪胎,是他害死了河娘,便想结果了他,当我举起石头时,他竟然冲着我笑了,我没下了手。”
“那孩子哪儿去了?”任夫人追问道。
“我把他卷在被子里,扔下就驮着河娘回来了,定是饿死了,或被狼吃了。”
任老先生听了,有些生气,嗔道:
“糊涂,你怎么能把他丢了呢,也是河娘身上掉下的肉。人生下来,皮肤是黑的,全身是毛的,三条胳膊两个脑袋的都是有的事。就因为他是绿头发,你便把他扔了,于心何忍啊?”
山父这才后悔了,双手抱着头说:
“我真是一时糊涂,只因接二连三的离奇事情太多了,就串起来乱想,见河娘一时死的太惨,我过于悲伤,就下了狠心,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任夫人安慰说:
“也保不准被路人捡了去,没准还活着。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伤心了,两个娃娃还未成人,还得你看顾,你再不能垮下。”
说着,女婿丈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回!
柳妈是个极有心眼之人,见山父支退下人,必知有什么隐情,以端茶递水为由,蹑手蹑脚躲在窗户下面,将全过程听了个底儿朝天。
柳妈是山父家的女佣。自幼儿没了爹娘,便给人家做了童养媳,后来成婚了,丈夫是个酒徒恶棍。她受不了家暴的蹂躏,十八岁那年,从山西逃婚逃到此地。在走投无路时,便在益寿堂作了佣人。
后又在黑河县找了个男人成了家,刚来时老实本分,日子混的长了,则变得狐媚鬼心的。她时时处处“操”着益寿堂的大事。
次日,山父送岳父岳母回家时,专程到那块磐石的地方寻找,可那里还有孩子的踪迹。就连那被子也不留一片棉布。山父想:
“要是被狼吃了,那棉被肯定还在。看来定是有人救走了。心下有了一丝安慰,负罪感减轻了些许。”
所幸那绿毛婴儿具有草的根性,体温能适应环境,贴地能吸收营养,绿发能进行光合作用,遗弃多日,仍然活的好好的。
多日后,一个以绩麻捻线为生的麻婆婆,寻野麻经过此处,闻得婴儿哭声,便寻声找去。走至磐石前,只见一血被上一个婴儿,一头绿发如新生茸草。见了麻婆婆,便止住了哭声。还冲着麻婆婆,嗯嗯啊啊的说着婴儿语。
麻婆婆见婴儿生动活泼,非常可爱,看看四下里无人,又向周边喊话,空谷中并无人声回应。再看看那血被子,确认是弃儿后,便卷在被子中,抱着回家去了。
麻婆婆近花甲,高高绾着华发,用一根麻绳儿束着,面色焦黄,但身体还健郎。她家住在黑河县30里外的麻子湾,丈夫早年得痨病死了,儿子充了军,没能活着回来。膝下也没有一男半女。年级大了,就在家养些鸡鸭,打麻捻线糊口度日,日子过的十分清贫。
捡来一个婴儿,家境又增添了一层艰难。
麻婆婆将包婴儿的被子折开,撕剪下没有染上血的棉花的棉布,给婴儿缝了小被褥。又向左邻右舍乡俚百家讨得些碎布破棉和米面残羮,涤干净后,为婴儿缝了百衲衣,将精粮细面为婴儿熬糊糊喂。
麻婆婆老来无子,对这个小生命尤为稀罕。
老人家心下有个俚俗,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就能得百家之福,小孩少病少灾,易长成人。为孩子讨衣讨食,便成了她的主要营生了。
婴儿生下来就被遗弃,本来贫贱,贫贱者易活。可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见,面糊糊一时任不上胃口,加上老人家矫枉过正,成日家将孩子裹在被子中,屋子里既黑又暗,得不到阳光能量,接不到地气润泽,一天天在衰弱。
眼看孩子奄奄一息,老人家急了。跑了十里八乡,求爷爷告奶奶,以三斤麻线为交换条件,才央来一个乳妇,来给婴儿哺乳。
好不容易将乳妇请上门来。
那乳妇解开大偏襟上衣,抱起婴儿,解开襁褓正要喂奶时,一看一头鲜绿头发,像个的怪物,唬得“妈呀”尖叫一声,扔下孩子便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