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7 章(1 / 1)国公夫人荣宠记首页

翌日,碧姜睁开眼,就看到金娘那张放大的脸。    那张脸上抹着厚重的脂粉,嘴唇抹得嫣红。因为挤笑,脸颊两边挤出褶子,“我的儿,今天身子可还难受?”    她的手伸过来,摸着碧姜的脸,流连忘返。这皮肤真嫩,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鲜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碧姜十分不适,自己从来没有被别人如此近前地摸过,若不是换了身份,真想命人将这妇人拉出去。只是眼下还要在这妇人手底下讨生活,于是不着痕迹地别过脸。    “好了许多。”    金娘不与她计较,心情看起来很是高兴。她站起来,一脸的笑意,“那就好,我的儿,娘养了你们这么久,可算是要出头了。今日,京中一位大官府上的管事要来挑人,你们可得给娘长脸,莫要砸娘的招牌。”    “娘,真的吗?”绿衣欢喜地叫起来。    “当然是真的。”    碧姜垂着眸,绿衣的喜悦她体会不到。她所想的是难不成自己要被人像挑货物一样地挑走,将来就只能屈在别人的后院,做一个玩物?    她愣神间,绿衣已经欢喜地穿好衣服,坐在妆台前打扮。    金娘见碧姜未动,忙要帮她更衣。碧姜哪里愿意,起身自己穿衣。趁金娘看绿衣的时候,快速地在自己腰间缠上一件衣服。    金娘回过头来,见她还没有穿好,有些不悦。若不是马上就要把她送走,只怕自己这下就要忍不住动怒。    看来这丫头心里还在想着郑家哥儿,自己劝也劝了,也开解了。她若还没能醒悟,将来有的苦头吃。    一个妾室都不算的女子而已,在高门内宅里,不能讨男人的欢心,恐怕只能等死。    碧姜虽不看对方,却能感受到对方复杂的眼神。她慢慢坐到妆台前,便是未施粉黛,镜子中的那张脸还是娇艳动人。她十分不习惯自己现在的模样,这几日,能不照镜子,她尽量不照镜子。    “我儿长得就是好。”金娘立在她的身后,感叹着。    旁边的绿衣明白过来,想来今天来挑人的应该就是青云姐姐说的汪府。看娘的模样,等会被挑走的一定是碧姜姐姐。    “娘就是偏心,光夸姐姐不夸我。”    “我的儿,你可真是伤了为娘的心。在娘的心里,你和碧姜都是世上难得的美人儿,你们一样美。”    绿衣方才假装生气,闻言故意板起的脸露出笑意,“我就知道娘最好,姐姐,等下无论是咱们姐妹谁会离开,将来都别忘记娘的养育之恩。”    金娘扯出帕子,假意抹起泪来,“还是绿衣懂事…碧姜啊,娘养了你们十几年,视若亲女。你们已长大,再留恐怕就要留成仇了。高门大户里阴私多,娘没什么能教你们的,只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们。咱们这样的女子,万般荣辱都系在男人身上,只要侍候好男人,别人想动你们,也得掂量几分。绿衣我不担心,尤其是碧姜你,千万不能再使小性子,否则…没人能救你。”    碧姜沉默着,不可否认,对于一个将要以色侍人的女子来说,金娘的忠告最是中肯。但她不是真的原主,不可能把这话放进心里,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进了汪府该怎么办?    收拾妥当后,金娘把她们领到翠园,那里已有许多姑娘在等待。    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全是喜气洋洋。恐怕不止花娘们,就是姑娘们,亦同时盼着被送走的这一天。    离开落花巷,意味着从此就进入大户人家,有享不完的福,受不尽的宠。    金娘与花娘关系好,碧姜和绿衣长得又很是出众,自然站在第一排,以便来人能一眼看到她们。    等了约一个时辰,眼见着日头渐高,有些姑娘开始受不住。    “花娘姐姐,人怎么还没有来?”金娘小声地问着,心一直提着,就怕有变。她是一天都不想再留碧姜,生怕横生枝节。    花娘坐在屋檐的阴凉处,眯眼看了一下日头,轻声道:“贵人们事多,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再等等吧。”    金娘应着,内心希望如此。    碧姜虽觉得身体渐站不直,却依旧没有吭一声。    好在现在春衫较厚,她就算是在腰间缠了一件衣服,也看不出端倪。只盼着汪奇山真爱幼瘦的女子,汪府来的人不会挑中自己。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金娘一门心思都在汪府那边,眼睛一直盯着翠园的门口,倒是没有过多注意到碧姜。一个将要送走的姑娘,又不乖顺,要说不舍,实在是牵强。    又等了一会,揽月阁的杜妈妈领着一位中年妇人进来。看到总算有人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花娘忙起身相迎,杜妈妈掌管着揽月阁,同时亦插手落花巷的事情。比起花娘,杜妈妈的地位自是高出不少。    “杜姐姐,不知这位是?”    前一次汪府派来的是另一位管事,是以今日来的管事,花娘没有见过。    “这位是永忠侯府的赵管事。”    永忠侯府比起汪府来,更是尊贵。花娘哪有不欢喜的道理,只恨不得把自家的青云打包让赵管事带走。    “奴家给赵管事请安。”    “好说。”    赵管事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来亲近,也不算是冷淡。汪府原本是今日来挑人的,汪奇山不知在哪里听闻永忠侯府也要挑人,索性卖个人情。反正他要挑的人和侯府要挑的不同,不如向永忠侯示个好。    花娘哪会介意她的态度,这些高门大户里的管事,走出去都是有面子的,岂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比的。    她笑脸迎着,领着赵管事来到姑娘们的面前。    赵管事眼睛一扫,一眼就看到了碧姜和绿衣。尤其是碧姜的长相,令她心里暗自心惊。如此美貌,可惜还未长开,假以时日,不知是何等绝色。    金娘听闻是侯府的人,先是一愣,待见赵管事眼神停在自家姑娘身上。心又踏实了,不拘哪家,送走就行。    碧姜若是进了侯府,总好过汪府强,也算是她自己的运道。    杜妈妈不再出声,任由赵管事认真地打量着姑娘们,这些姑娘养大,就是让人挑的。越是挑得仔细的人家,出的银子就越多。    赵管事一个个地看去,看得尤为仔细。最后指了指青云和绿衣,喜得青云差点落泪,能进侯府,是她全部的心愿。赵管事指完两人,手指停顿在半空。    所有人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犹豫。    秦侧夫人派自己来挑人,确实是要送给侯爷固宠。她挑的两位姑娘长相都不错,绿衣女子更胜一筹。    只是那位瘦小些的姑娘,长相实在是令人难忘。莫说是男人,就是自己身为一个女人,都看着心动,但又怕秦侧夫人埋怨自己,挑了这么一个祸水。    但这姑娘身量弱小,若是汪府来挑人,必会中选。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想见到这样一朵鲜嫩的花儿,将要凋零在汪府那吃人的地方。    再说就算是带回去,也得好好养个一两年才能承宠,想来秦夫人不会太过计较。她思量再三,手慢慢指指向碧姜。    碧姜心定,方才赵管事的犹豫她能感觉到。至于对方为何还是下决心挑中自己,她不清楚。但侯府比汪府好太多,与自己的公主府仅一墙之隔。近在咫尺,她才有机会接近“她”。    金娘大喜,两个姑娘一次被人挑中,侯府的银子虽比不上汪府,却也是十分可观的。    “哟,赵管事真是好眼力,挑了我们落花巷里最艳的几朵花儿。”杜妈妈说着,请赵管事去阁里喝茶。    赵管事满意地走了,其它的事情,自有人安排。    金娘已经开始抹眼角,一脸的不舍,碧姜看着她帕子不停地擦着,只是不见一滴眼泪。  “你们一下子都要送走,娘真是好生不舍。进了侯府,切记好生侍候侯爷,将来有机会回来看看娘。”    “你呀,姑娘们出门子,那是喜事。你家姑娘多有福气,全都进了侯府,那可是咱们落花巷里的头一份。”花娘打趣着,心情极好。    她养的姑娘青云同样被侯府选中,超出自己的意料。    “娘,我们以后会回来看你的。”绿衣说完,拉着碧姜的手,高兴地道:“碧姜姐姐,真好,我们不用分开了。”    侯府的马车已经停靠在门口,就等着接人。    落花巷里有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姑娘们离开,除了己身,不能带走巷子里的一草一叶。所以她们不用回去收拾东西,直接坐上马车。    碧姜眉眼沉沉,不知是喜是悲。总归是不用进汪府,侯府对自己来说又不陌生,勉强算得上喜吧。    青云很是激动,绿衣亦然,唯有碧姜,脸上没有喜色。    “碧姜姐姐,以后我们姐妹三人,要相互照应。”    绿衣说着,看向青云。    青云点头,脸上飞起红霞,“都是侍候侯爷的,咱们一定要笼住侯爷的心。    碧姜不说话,暗道这姑娘想得天真,能不能侍候周梁,可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的。这得看侯府那两位侧夫人如何较劲,如何安排。    也不知买她们的是哪一位侧夫人,是哪样的心性?    几人在马车里等了约半个时辰,赵管事掀帘进来,一屁股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她一上来就闭上眼睛,没有搭理几人。    车轱辘辗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行走一段路,许是到了街市,外面响起喧闹声,有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还有小摊贩吆喝的声音。    男声女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自小卖进落花巷后,青云和绿衣从未离开过,也没有见识过外面的繁华。眼下乍一入街市,只恨自己耳朵不够用。    “碧姜姐姐,外面真热闹啊!这样的声音,只在多年前听过。”绿衣轻叹着,嘴角含着笑,媚色动人。    “是啊,许多没有听到了。”    青云亦是收起刚才的喜色,想起了多前年被人带到京中的情景。    碧姜默不作声,这样的声音,她也久违了。自上次离京,一晃多年。她想不到的是,再一时回到京中,竟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曾经设想过千百次得胜还朝的盛景,却没料到是坐在一辆马车中,被悄悄送进永忠侯府。    听到她们几人说话,赵管事心下触动,睁开眼睛。    “以后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下去走走呢。”    “真的吗?”绿衣欢喜着,眼神里都是向往。    “自然是真的,但前提是你们得听话,听侯爷的话,听秦夫人的话。侯府里不养异心人,只要你们听从秦夫人的安排,管保将来过好日子。”    青云听出赵管事的话里的意思,想来买她们进府的就是那位秦夫人。    “赵管事,您放心,奴一定听秦夫人的话。”    “如此甚好。”    绿衣也表了态,唯有碧姜,低头不语。    赵管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长得实在是出色,看性子,不像是会说话的,也不知将来能不能讨得秦夫人的欢喜?眼前的几个姑娘,虽是贱籍,身世可怜,却惹得各家夫人憎恶。可究根到底,都不过是一些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将来如何,端看各人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