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志》有载:“林有翼鸟,其色蓝,长尾,成鸟展翼宽数十尺,由头至尾,体长亦数十尺,喙硬如铁,食草木坚果,性温顺,不伤人。”
这是文绉绉的形容,如果让蒋含章来讲,什么蓝翼鸟啊,就是一超大号的十来米长的蓝色鹦鹉而已,鹦鹉嘛,当然日常不会轻易去袭击人,除非这只鸟疯了,而他们很不幸,似乎就赶上了一只疯了的。
只见那蓝翼鸟很是凄厉的鸣叫着,扑打着翅膀不要命般向灵舟撞击,或是用翅膀拍,或是用坚硬的嘴啄,或是直接用头撞击。
灵舟开始剧烈摇晃,因着方才有很多庆祝到岸的人还在甲板上,异变发生的又突然,竟是有三个人被甩了出去。
“开结界!”蒋飞鹏见状,立刻向内仓传了命令,不过片刻,一道晶莹的光幕像水晶一样笼罩住了整个灵舟,蓝翼鸟再拼了命的冲撞,也只听得一声声好似钝器撞击的闷响,但灵舟却不像最开始那样疯狂晃动,稳定了很多。
被甩出去的三个人,有两人修为尚可,及时拔剑而御,在半空中稳定了身形,只有一名修为低下未曾入道的下人,不会御剑,直直地摔进了林子里。
自从上舟以来,蒋含章便一直十分警惕,那蓝翼鸟一冲上来,便立时牢牢抓住了一旁的栅栏扶手,只是他毕竟普通人一个,冲撞造成的颠簸作用力惊人,他正觉得得手臂开始酸痛握不住了时,旁边倒有两个人一起拉住了他。一个是皮元良一手拉着栅栏,一手拉住了他,眼见蒋含章诧异回望,还十分嘴硬地道:“你这个废柴,功夫差成这样,气小力弱的,可别出事儿,回头我不好向姨父交代。”
另一个……
“路……路锋!”蒋含章看着那拉着他胳膊的人,花了点儿才忆起这人的名字,笑道,“你也在?”
路锋见蒋含章对着自己笑,脸又有点儿红,所以下意识地移开了眼神,垂眸道:“是,我是泽南人,堡里允我上灵舟当值,也能让我顺便回一次家。”
还没待蒋含章在说什么,灵舟已经稳定了,蒋含章能分出精神去观察了,皱眉道:“喂,你看,那鸟儿腹部的焦痕是怎么回事儿?
皮元良打眼一瞅,他目力远超蒋含章,看得分明,道:“像是烧的,看样子不仅仅是烧到了羽毛,焦痕里还有血痕,皮肉伤的也不清……怪了,这里是夜林啊,哪来的人烧火?”
路锋也道:“这里已经是夜林深处了,根本没有人居住。”
夜林之所以名为夜林,是因为林中巨木高约百丈,枝叶丰茂,遮天蔽日,几乎露不出什么日光到地上,要是有人从地面直接走入夜林,如同步入黑夜。
夜林围绕长渊、太泽而生,带着与这个星球同一的风格——大,长渊以北,太泽以南,皆是这仿佛没有边际的绿色的林海,如此大片的森林,孕育的动植物必然繁多,不乏凶猛暴烈或者含有奇毒的物种,不说寻常人,就是武道修士,都不敢孤身入林。
夜林之中的空气湿润,绝少会有自燃的林火,若是有火,只能是人纵火,尤其此处是夜林深处,与最近有人烟的地方都相隔上万公里,寻常武修也不会活的不耐烦的到这里来纵火,所以皮元良才有疑问。
那蓝翼鸟分明已经撞不动灵舟了,可是疯了的人不可预测,疯了的鸟也一样,撞不动依旧疯狂向灵舟冲撞,哪怕鲜血淋漓,满是伤口,也不停。
“糟了!灵舟上的灵核是有限的,用来供应开结界就得关闭前进的驱动阵符,我们动不了,这只疯鸟又缠着我们不放,这么消耗下去,只怕灵舟的灵源会不够支撑我们飞出夜林了。”皮元良虽然总被蒋含章耍得团团转,其实脑子并不算笨,一见眼前现状,便察觉了危机。
话因为未落,只听蒋飞鹏的声音:“结界小开。”
只见结界开了一个小缝,蒋飞鹏御剑飞出,那蓝翼鸟见了活物,弃了灵舟奔着蒋飞鹏扑去。
“小心!”蒋含章看得焦急,不禁出声提醒。
只见蒋飞鹏抬手结印,一张金色的镇龙网骤然铺开,将扑向他的疯鸟挡住。
一张镇龙网百米见方,蒋飞鹏操作网子的四角想将这只蓝翼鸟网缚住,可是活物毕竟不比海水那等死物,挣扎翻滚的毫无规律,又或者向着四角尚未合围的空隙里又飞又钻。蒋飞鹏一见往复困难,当机立断弃了网子,御剑急飞,绕到背后,趁着疯鸟正在网中挣扎,抽出背后的弓箭,抬手便射,一枝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箭支飞出,正中鸟的肚腹,箭簇箭杆,尽没入肉,只余下箭尾的翎羽。
也许是因为射伤的疼痛,这只蓝翼鸟开始疯狂鸣叫、翻滚,不一会儿,只见没入它体内的箭开始发光,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伤口处发出,然后光芒越来越盛,像要从伤口处渗透出来,并且逐步蔓延,把整个鸟儿的肚子都胀裂一般。蓝翼鸟尖叫的更加凄厉了,挣扎的更加疯狂了,可是因为镇龙网的存在,无论他如何翻滚,只有被缠绕的越来越紧,最后仰着脖颈一声长鸣,被体内的光芒炸裂成了一堆碎肉,网缚着他的镇龙网也被这股炸裂的力量冲击,飞出去好远,蒋飞鹏追之不及,只能看着网子掉落进下面的林子里。
甲板上的人纷纷欢呼,皮元良喜赞道:“姨夫真棒!”
蒋含章则若有所思道:“爆灵箭的威力当真惊人,难怪平时都不让府中弟子使用,练习时也只是用普通的弓箭……据说爆裂的威力源自于压缩灵子,然后引爆,但到底是怎么个原理?可惜苏姨说太危险,死活不给我一副让我研究……”
蒋飞鹏御剑而返,却不见斩杀了疯鸟的喜悦,反而眉头深索道:“我们得停一停了。”
皮元良疑惑道:“还停?万一再有疯鸟来袭怎么办?开结界很耗灵源的,我们不快点走,要是再遇袭了,灵源耗尽,就走不了了。”
这话说完,旁边的蒋含章哼了一声道:“掉的镇龙网往不捡了?再说了,刚刚还掉下去一个人呢,好歹得去看一看死活呀,万一人还活着呢?还有这只鸟儿像是被人为攻击了才发疯的,这证明咱们周围可能有人,而且不知是敌是友,多少也该探查一二。”
皮元良嘟囔着反驳了一句:“夜林这么深处的地方了,哪里会有人碰巧捡那张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皮元良也知道镇龙网堡里虽然多得是,怕丢并非心疼这种用钿金制成的网子特别值钱,而是怕被别人捡去了研究,广陵堡独有的这制作镇龙网的秘技外流。要知道平时堡里的弟子练习结印操控,都是每日早晨从内库那里领了网子,收工时再交回去,收放都要日日清点,差了一张都不行的。
网子的事情皮元良还能说两嘴,但是蒋含章说的得找找摔下去的活人这事儿,皮元良是到底都说不出反对的话的。
灵舟凌空静止,能御剑的弟子三人一组,散入林中搜寻,蒋飞鹏严令,一旦有变,立放信号烟花,不可恋战,即刻返回。蒋含章忍着尴尬,和蒋飞鹏磨了半天也要下去,结果被无情的“镇压”了,蒋飞鹏也不多疾言厉色,只是拍了拍蒋含章的肩膀道:“在房间里好好呆着。”然后派了两个人守门,看着蒋含章一步都出不去。
一刻钟后。
踩着滑板的蒋含章一手拎着一个公输灯,一手拿着一个像风水盘一样的东西,沿着一颗大树缓缓下降,不知道是他下降的速度太慢,还是这树实在太高,小五分钟过去了,阳光越来越稀少,四周越来越昏暗,却根本连一点儿地面的影子都看不到,蒋含章却不敢再下降了,自言自语道:“这树比广陵堡旁的还要高,看来年头更久,可惜没有统一的测量数据,对比一下这长生树南北生长速度的异同。”
蒋含章口中的长生树,是这夜林最主要的树种,这种树形似杨树,只是寿命极长,有人说能活千载的,有人说能活万载的,也有人说只要人不去烧荒砍伐,这种树能一直活着,所以老百姓给起了个俗名叫长生树。
长生树能长得极高,正因为它们长得极高,枝叶又繁茂,夜林之所以为夜林,遮蔽日光的主要“凶手”,便是长生树。
蒋含章一直对长生树很感兴趣,陆地上沿着大江大河两岸会有大片的绿色植被,这个不奇怪,在地球上尽人皆知的亚马逊河两岸的亚马逊雨林就极其之大,真正让蒋含章感兴趣的是,这种长生树长得像杨树,可是却像针叶林一样,秋冬并不落叶,只是叶子会转为带着一点青的黄色,却不是枯叶,第二年春又会转为绿色。蒋含章一直想进夜林做做测量、采集标本,可惜林中太过危险,苏青管他又严,并不得成行,此时倒是进来了,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活。
把灯放到傍边一根树枝上,开始摆弄他带的那个“风水盘”,不知道从哪个盒子里抽出两根天线样的东西,却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吓得他差点儿从“滑板”上摔下去,又被人一把捞住,道:“好你个蒋含章啊!胆子真大!姨父明明不让你出来,你竟然还敢偷跑过来!”
蒋含章一看,原来是皮元良,拍了拍胸口,瞪了对方一眼:“你吓死我了。”
皮元良道:“吓到你长记性才好!夜林很危险的!就你这迟钝的灵觉,如果刚刚不是我,而是个什么猛兽飞禽之类的,从背后来这一下子,你现在还有命在?我可听人说过,这夜林中有一种猴子嗜好吃脑子,你要是被它们抓去了,‘吭哧吭哧’把你脑盖儿砸开,脑髓吸光了,再把骨肉啃吧啃吧,那可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回头我们想找你都没地儿找去!”
蒋含章没好气儿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也不让你下来吗?”
蒋飞鹏不让蒋含章下灵舟是因为蒋含章未曾入道,武力值太低,不让皮元良出来,自然是因为他是广陵堡唯一的继承人,夜林危险,出点儿什么意外,蒋飞鹏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过少年人总是不会在乎大人的这些复杂顾虑的。
皮元良扬着下巴对蒋含章道:“谁让我的房间和你的房间相邻呢,我本来只是无聊趴窗户上看风景,正好看见一个你从灵舟背面儿窜出来才跟过来的……你怎么出来的?姨夫不是派人在你门口守着吗?”
蒋含章把手一伸道:“看看。”
皮元良上手捏了捏蒋含章那精瘦精瘦的爪子道:“你在上面画了符咒?还是带了什么隐形的法器?”
“没有。”晃着爪子的蒋含章道,“我让你看看我有多瘦,我从那个窗户里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