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被杀就会死，人入睡就会开始做梦。

安倍晴明在梦境回环间，看到了源赖光。

曾经意气桀骜，身为源氏子弟中最为优秀的源赖光。

年轻的源氏贵子独坐在众位腐朽年老者之前，背脊挺直，目光高傲冷淡，孤高冷隽的眉梢嘴角流转的是蔑视胆怯弱者的狂意，但他那时却确实是最为耀眼的存在。

那时的源赖光强大，自信，目光从来只对着强者，而他最为厌恶的则是不容于世，合该万死摧残的妖。于是他一手推动了奴役妖魔，以妖杀妖的活动，阴阳寮曾一度将之奉为魁首。

安倍晴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皇室贵族的宴席间，远远看到了这个男人。他行走于众人之前，这个贵族之中的贵族，阴阳师之中的阴阳师带着他的五位妖刀式神从遥远的回廊走来，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五位容貌异于常人的式神丝毫掩盖不住他的光辉，新月与龙胆花的家徽在他的衣角上缀烁熠熠，衣袍翻飞中，安倍晴明目睹着源赖光看似冷漠，实则傲慢地扫视着那次宴席中的所有人。

当然，也包括刚被葛叶从信太森林赶回凡尘平安京的安倍晴明自己。

“晴明，那就是源氏的贵子，今后更将是源氏的少主。”

将安倍晴明带来宴会的男人将他推向源赖光冷冰冰的目光下，小声道：“今后你若是想学习阴阳术，需要受到他的允许。”

少年时期的安倍晴明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已然成熟强大的源氏贵子遥遥相望，原本略微嘈杂的宴会大厅倏然静谧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个源氏贵子前失礼的少年，目光相视间，带着讥讽嘲笑。

安倍家的那个野种……

乡下孩子，难怪如此无礼。

据说是狐狸的孩子呢……

白狐之子，传说他是半妖，你看他那双眼睛！

源氏贵子会让他当场血溅吧哈哈。

……

“半妖……”

手持太刀的式神从源赖光身后踏出一步，因秘术使然，常人无法看见的式神缓缓拔出一截冰冷刀身，凌冽的杀气直逼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见状，下意识看了眼源氏贵子身侧的式神。

正是这一瞥，高座之上的源赖光却突然开口：“安倍晴明？”

！！！

安倍晴明突然睁开眼坐起来，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扉照射进来，落在眼前的地板上，空气中的灰尘在日光下上下漂浮，和缓又安静。

听到安倍晴明已经醒来的动静，木门被拉开，光头颅就有一扇门那么大的巨型狸猫出现在门外低头道：“万分抱歉，我家这孽子触及了最不应接触的东西。”

听到声音，似乎还沉浸在遥远梦境的思绪终于飞回，安倍晴明回过神来看向狸猫，笑盈盈道：“才七人的规模就应经能造成这么大的怨念，你家这孩子可真是个妖才。”

“这……”

“喂喂，好歹是曾经帮助你的老人家，别这么不给面子。”

坐在不远处的奴良滑瓢叼着烟枪忽然出声，吐了口眼圈后继续说道：“小辈也还在呢。”

“嗯？”

安倍晴明听闻，扭头。

就看到一双褐色的眼睛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少年嘴里嘟囔着竟然还有人类与老爷子认识，太惊悚了云云。

面上的狐狸面具似乎有些憋闷，安倍晴明下意识想拿下，却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又放下手，转而拍上了滑头鬼孙子的头顶：“咦？这脑袋很正常啊，滑瓢你确定这是你孙子？脑袋怎么长得跟小时候不太一样？这个也太正常了吧？”

奴良陆生瞪大了眼睛：“不是，等等……”

“但是就算是孙子也不能转移我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