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阳附和。
萧鸣知道,他们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让她回去休息,而并非指责。她没再坚持,把手里的u盘递给了赵兆。
“好的。声音都在这里面。”她说。
赵兆接过u盘,眼睛在场里找了一圈,直到看见安澜,对她说:“安澜,你把萧鸣送回去!”
“赵队,让老穆送吧,我昨天把脚崴了,现在喷云南白药撑着呢!”
安澜呆在原地没动,为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脚,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穆旻天。
“怎么搞的!那么不当心。快演出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爱惜点自己啊!”赵兆也不管安澜的戏太假,像叮嘱小孩子似的,朝排练场里所有人絮叨着说完,又独对穆旻天说:“旻天,那就麻烦你跑一趟,把萧鸣送回去吧。”
按说,送萧鸣回去这样的小事,犯不上让穆旻天出马。
但,这不正表明他对萧鸣——一个勤勉努力的新人的足够重视吗,赵兆乐得在演员们面前当这样的好人。
“不用!”
“好!”
两个声音在排练场同同时响起,一样的坚决,却是相反的意思。
赵兆没理会反对的声音,只冲穆旻天点了点头,然后挥手招呼大家:继续排练!
萧鸣咬着舌头,微微抿了抿唇,像是极不情愿而又无可奈何地,跟着穆旻天走出了排练场大门。
天气预报昨天报的今年第一股冷空气如期而至。从排练场出来,下午三点的天空挂着厚厚的云层,像是抹多了奶油的蛋糕。太阳躲在这云层后面不露脸,任由从外蒙古一路强劲吹来的野风将树枝吹得阵阵乱颤,滋长阴天里的断崖式降温。
萧鸣默不作声地迎风踱着步子,直到穆旻天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罩在她身上。
她惊得猛一抬头,对上他晦涩的眼。
双肩微微耸起,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被他的双手握住肩,沉沉往下压了压。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和只属于他的,淡淡烟草中夹着皂角香的味道,萧鸣又要开始发烧。
“吃午饭了吗?”
他问。
“粥是你熬的?”
她问。
他没有说话,只挨着她,亦步亦趋地走着。
“谢谢你。”
她说。
除了那锅粥,还有那条毛巾,那盆清水,那个接住她的胸膛。
“话剧队办公楼,210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常去,钥匙永远搁在门框上。以后再遇到没地方去的时候,你可以直接拿钥匙开门。屋里有空调,饮水机,还有一张行军床。电脑没有密码,电话直拨内线,打出去时加个零。”
他似乎没听见她的道谢,自顾自地说着。
语气比起那晚,如坚冰消融,冷冽中带着温暖的气息。
“希望用不上。”萧鸣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径自走着。
他接不上话,如同葫芦肚里想倒出来的话太多,又不知该先说哪个好,干脆全部噎在葫芦口,封住了盖。
而萧鸣呢,她感激他昨天对自己的照顾,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立场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现在又是出于何种立场,一定要送她回来,和她说这番话,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
她学乖了,她自认为该说的话已然说完,在他没有摆明新的立场之前,她都不会再去多想,也绝不会再对他说任何多余的话了。
“晚上想吃些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穆旻天几次欲言又止,如同拿了个筛子,把想说的话筛了又筛,最后蹦出这几个实在不算高明的字来。
因为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她说出的话和他预料的完全一样。
说完,她摘下披在肩上的外套递还给他,继续往前走。
“萧鸣,”在她即将走进16号楼时,他叫住了她。
“嗯?”
萧鸣回头,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算了,没什么。”
他的样子是难得的颓然,筛到最后,最想说的那句话依然没能说出口,只能目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萧鸣回到屋里,从窗户里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揣着糊涂装明白。
而楼下那个走在寒风里的人,筛了又筛却始终说不出口的话不过简单的一句——
对不起,还有,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