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不疑见刘二郎着实有事,也就不再强留,便留了刘老头下来。刘二郎行前又道:“听我爹府上有姐要出嫁,嫁妆家什还有些需要做的,饶手艺还可,近来铺中也不算太忙,若是不嫌弃,等府上定好样子,还请送到我家中,到时候人必定帮着府上做好,曾老爷放心,总比在外面木器铺中订制的,要实用些。”
曾不疑笑着道了谢,让黄伯送了刘二郎出门,刘老头原也不欲留着打扰,见曾老爷真心留客,且八娘又已画好几张家具图样,一会儿拿来给自家老爹把把关,若是行,就请刘老头看看能不能做,若是能做,只等中秋过后,去木材行里买好木材,送到古庄刘去。
这般一,老刘头倒不好走了。便与曾不疑起农事来,如春季种什么好,秋节种什么好,什么样的田可种两季粮,诸如此类,一仕一农,两老头倒也相谈甚欢。
刘老头也没想到曾老爷如此平易近人,且对农事极是关心的样子,并没半分当过官的官人拿乔拿架的声势,更是自无不言,不时就到了午饭时分,八娘和七娘上了好酒好菜,曾老爹因觉得屋里闷热,把饭桌搬去了二进院的过道里,因有过堂风,很是凉快,两老头把酒话桑麻,倒也快活。
吴氏心细,因气极热,便叫八娘取了井里湃着西瓜切了一碟子,给正谈的欢的两位老人送去。
八娘很喜欢听老人家着农耕诸事,索性也在一边坐了,顺便帮他们打打扇子。
直到日头渐渐偏西,这顿午饭才算结束,两位老头都略有些喝的高了,八娘忙叫了觉儿和九郎过来,扶着刘老头去客房里歇了,自己则扶着自家老爹回了卧室里,端了煮好的醒酒汤来,服侍着老爹喝下,又沏了茶漱了口,方扶老爹上床睡了。
还未出屋,便听到隔间里新生儿十一娘猫也似的哭声。因吴氏还忙着收拾残桌,八娘忙冲进内隔间里,问道:“娘,云初怎么哭了?”
朱氏正从床上着地,才趿了鞋子,见八娘进来,便回身抱了十一,一边哄着十一,打开裹着十一的薄棉布,一边对八娘道:“大概是尿了,你且外面去取几块晾干净的尿布来。”
八娘慌忙跑出屋,自去后院晾衣服的树架下,取了几快晒干聊尿布,冲了进来,见朱氏正帮着十一换干净的衣衫,八娘道:“娘,气热,宝儿皮肤又嫩的很,一不心就得生痱子,还是注意些的好,我再去端些温水来,顺便帮我们十一洗个澡,可好?”
朱氏一想也对,也不是没有人手忙的,就让八娘去了。
一会儿就给十一洗好了澡,因才生没些,婴儿骨头实在软的很,因此八娘也是在一边帮忙,待十一洗干净被抱上床,八娘也不去倒了脏水,只逗着躺在床上半闭着眼惬意的啃着嫩手儿的十一。
宝宝身上特有的奶香气,又粉粉嫩嫩的,别提多惹人怜爱了。八娘看着,便觉得心里柔的象那四月的桃花水。
“娘,我怎么觉得初儿刚生下来黑红皱皱的,现在越长越白净漂亮了?”
朱氏也正怜爱的看着十一,闻言哧笑,点着八娘的额嗔骂道:“哪里就白净了?这才几,再过个把月看,那才好看呢,你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样,过些就好了。十一倒是长的和你像。”
八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讶然道:“我才生下来那会儿,也和十一差不多的样子?那皱巴巴的,得多丑呀?”
朱氏又好气又好笑,狠拍了一下她的头:“尽乱,还好十一妹儿这会儿还听不着声音,要不非得记恨你这当姐姐的不可。”
“娘矣,您就不能轻些打我?”八娘一边揉着有些痛的头,一边笑嗔。却因朱氏十一长的象她,心中有种很是奇异的感觉。
母女两正低声笑闹着,就见十迈着肥腿,一步三晃的跑了进来,朝着朱氏伸开双臂:“娘,娘,贞儿也要抱妹妹。”
八娘从床上跳了下来,把十也抱到床上,哄道:“初儿还,不能抱呢,等长大些再抱好不好?来,贞儿也上床,我们一处与娘会儿话。”
十眼巴巴的看着十一,伸了手去,八娘怕她不晓事,不心挠着碰着十一,便道:“十妹妹,十一还呢,可不能乱碰啊,要不十一妹妹生气,以后便不同你玩了。”
“八姐姐骗人,娘了,初儿最喜欢我。”
十听了八娘的话,很是不满的瞪了八娘一眼,嘟着嘴气道。
那圆嘟嘟的样子,看的人直好笑。
八娘也不理她,附下身嗅了嗅十一身上的奶香味儿,又捏了捏十肥嫩嫩的脸,这才跳下床,笑道:“我哪里骗你了,你要做个好姐姐,十一才会喜欢你,要是你捣蛋调皮,作不出姐姐的榜样,十一定每偷偷笑话你呢。”
完,也不管十拿眼瞪她,一溜烟儿笑着跑了。
才一出门,又折了回来,想起刚才给十一洗澡的水还没有豆掉。
朱氏看她毛毛躁躁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太阳快要落山时,刘老头醒了,出了房门,才发现色已近黄昏,忙去与曾不疑告别。
曾不疑还没醒,因赶着出城,便与从学舍里回来的曾子固告了辞,曾子固让八娘送了老头出门,不时八娘回来,给曾子固沏了茶,又取了这些日子给六娘家的嫁妆家什一一给曾子固看。
“这是你画的?”曾子固奇道?
八娘点头,笑道:“我们家里也有不少老家具,我平常就挺喜欢看着玩的,上回去临川,跟着祖母四处拜访,在别人家也看了一些,我也不知道怎会对这些个感兴趣的很,就想着桌椅凳案什么的,该如何改,才能更舒适。前些武家姐姐订亲事,也请了我和七姐去作客,她家富丽的很,那些家什与我们家的,还有临川亲戚家的,又有不同。我便想着,家什总是为人所用的,也不能尽追求华美或者是典雅了,那是看的,若是能把功能的实用与外形的典美结合起来,岂不更好?便试着画了这些,二哥哥看着可好?若是觉着还行,不如就请老家老伯和刘二郎照着这样子,打上一套来,给六姐姐做嫁妆?”
曾子固对垂并不上心,看了图样,觉得十分大方端庄外,又透着别样的精美,便笑道:“看着还行,明儿你再让父亲看一下,若是父亲同意,就照这个做吧。”
八娘见他没有异议,抿了嘴笑,又求道:“二哥哥若觉着也好,回头就同爹一声儿呗,我到底呢,怕爹嫌我胡闹。”
曾子固笑着抚了抚她的头:“不怕,如今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爹哪里会瞧你。再你虽,却聪慧的很,又知轻重。爹娘还有哥哥们,都看在眼里呢。”
到这里,曾子固语气一顿,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只是善儿也要记住,敏惠而敛沉,才是立身之本,你还,人之一生,需经历的太多,二哥和爹爹母亲,都愿你保着一份性,却也不知纵着你的性子,于是你好是坏。日后你总是要嫁饶……”
曾子固叹了口气,八娘心中一凛,亦敛了脸上看似真的笑,沉声道:“二哥哥放心,善儿心中知道轻重,总归我是曾家的女儿,不会丢我们家的脸就是了。再我也只在爹娘和哥嫂姐姐们面前这般罢了。”
曾子固其实倒是喜欢八娘的活泼,并不愿意她也如七娘那般柔弱,八娘比之七娘的贤秀贞静多了份坚韧,比之六娘的世故爽利又多了份纯灵,作为兄长,他惟愿八妹能一直如此,可事世难两全,这样的性格自家看着哪里都好,将来嫁到婆家,公婆夫婿,还有一大家的姑嫂叔伯未必就愿意容忍她身上的赤诚性。
如此,还不如现在就教她敛了身上的那点峰芒之色才好。
可看着她每日嬉笑高心那份不同于六娘七娘的烂漫,又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