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良久,院里无声。
一道院墙外,有小道童轻轻的说话声,成琅举着的胳膊开始抖说不清是惊的还是累的。
她拿不准他这是何意,那句之后,他都不说话了,要不是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直在,她都觉得他是不是不耐烦看她直接走了?
她抖啊抖,咬牙保持动作,庆幸自己低着头,不然她这一脸狰狞的鬼样,怕是要被他看了去。
但她约莫跟温业混了一路的缘故,此刻是背运得可以。
“抬头。”
才想完,她就听到这两字。
她一顿,抖得更厉害。
想揣测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却无法保持全然理智,她低着头,谨慎道,“小神……容貌有瑕,怕冲撞上神……”
“抬头。”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可违抗的上位者的威压。
她咬牙,晓得是避不过,只得僵着脖子抬起头。
脸朝着面前方向,眼却是下垂着。
想做个死活不怕开水烫的样,但当那视线刮在面上,她还是没稳住,心里一跳,话就不停使唤的吐了出来,“多年不见,上神是忘了成琅模样么?”
轻着嗓子,还特意带了一点暧昧,“还是说,上神是想看我了?”
这话是真恶心,说完她自己先呕了一呕。
好在还算管用,她立刻察觉他气息微滞,大抵被她恶心到了。
她还是扬着脸,假做不知。
果然只听一声低低冷哼,他拂袖猎猎,转瞬便身形不见。
那威压终于消失,她轻轻吐出口气。
落下的手臂还在不自觉抖,腿也没了力,只虽把人恶心走了,但还是冲动了啊……
她靠着墙叹:“成琅……你啊……”
“作吧……”
气闷得抓了把干枯的头发,她有气无力,好一会才找回点力气蹲下去寻她的铜钱。
只这时候她才明白了当年那惩罚的深意
失去容貌,变成个废人什么的,固然叫人难熬,但最气闷的,还数这般啊……
挺奇怪的,反正他已经是厌她恨她恼她也憎她的,她还在乎他厌恶的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这个粗鄙模样?
真是不可理喻。
但方才她就是不受控制,甚至毫无求生欲的觉得,就算会惹怒他,也不要他看到她这张脸。
可谓是作死者之典范了。
郁闷的捡起铜钱串好,她也没胆子再在兜率宫游荡了万一那人正是去找老君的,她怕真是怕死得太慢了。
只得原路返回,摸黑翻墙,灰溜溜哪来的回哪去。
好在明天的宴在容华池举行,离这并不远,待宴毕,她寻个时机总能堵到那老君,到时再问一问佘二的事就是了。
只,万望他不要记得这点不愉快。
满腹心事,她缩在云里,头昏昏沉沉的日常疼着,闭着眼不知是要昏还是睡,模模糊糊里做起了梦。
梦里一会是在兜率宫的园子里,那人盯着她的脸说丑,一会是他赤红着眼,沙哑说再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再说一次,你选谁
我此生最恨欺骗和背叛
成琅,你会后悔
她闭着眼,拧着眉,满脸薄汗。
这厢她在旧梦里挣扎求生不得,三十三天某处官邸里,一众大小笺官也乱成一团:
“快找!快去找啊!”一个长胡子神官踢了一脚旁边下属,“天亮之前必须查出,到底是谁给那位下的帖!”
“招摇山!说了几遍了是招摇山!还不去找!”
“找不出来别想休息!”
这神官是真的急了,他们笺官,负责的本就是与各界神官传达消息,以及大小议程会宴,这回天君为观止上神举办庆功宴,他们只消按着上神们心意下发帖子邀请,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差事,但!
却听那天门处的说,那位竟也上来了,拿的还是他们掌笺处亲发的帖子!
这可还得了?
他可是特意嘱咐过万不可给那位发帖的啊!
“师父,师父您息息怒,”他的小弟子在一边劝着,“这帖子是我们发出的没错,但我们的笺官哪里敢私自发帖子呢,要发也是上神大人们的意思啊,这,怪罪不到我们吧?”
“你知道个屁!”那神官怒,“你说是大人的意思,我且问你是哪位大人?你说得出么?!”
他们这活儿说简单也简单,只那位的情况实在特殊,她当年在三十三天时,得罪人无数,如今她是得了罚去了远处,但保不定还有那暗搓搓想害她一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