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让他怎么说?告诉她那是姚夫人的意思,他发过誓的,要帮姚夫人守住这个秘密。自打那时起,他背着姚沐颜暗里不知去看望过姚夫人多少次,还陪她去医院做检查,做化疗……他没有母亲,所以对待姚夫人便是尽心尽力,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母亲那样地去照顾,呵护,孝顺……
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没有对姚沐颜提过半个字。只因他也不想让她难过,只因他是信守承诺的人。更何况姚沐颜还有抑郁症,虽不是重度,可这样的事她若知道了,无疑对她的病情是雪上加霜啊。
他也一肚子的用心良苦,他也一肚子的无奈委屈。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做错了。
他对姚夫人再好,也代替不了女儿对母亲的重要性,尤其是这样艰难的日子,做母亲的有哪个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陪在自己身边呢。
他真是错了,大错特错了啊……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门内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请问,您们哪位是患者家属?”
姚沐颜挣脱开了叶微澜的束缚满面泪痕地跑了过去。
“医生……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患者身上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医生一句话,几乎将姚沐颜打入地狱。
她趔趄着向后退了半步,突然整个人身子无力地下坠,却被沈赫眼疾手快地搂在了怀里。
叶微澜也彻底傻了眼,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着,只觉悲伤的寒意快将她整个人吞噬。
“为什么不让患者出院?虽然癌症晚期痊愈的几率渺茫,可如果入院治疗的话,我们还是有办法抑制住患者的病情的。但是……也只是抑制罢了,毕竟这是绝症,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医生后来说的话,姚沐颜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她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灵魂都抽空了般,只剩下一具苍白的躯壳。
……
就这样,他们一直苦等在病房门外,快到天亮的时候,姚夫人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叶微澜站在一旁看着姚沐颜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母女俩无语凝噎,她也只能默默落泪。
“沐颜……好孩子……别怪小赫……是我……是我不让他告诉你……这些的……”
姚夫人气若游丝,说出口的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气力。
沈赫也算是坚强的男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禁湿了眼眶。
“妈……我是您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姚沐颜哭成了泪人,脸色被泪水浸得惨白。
“妈妈……只是希望你快乐……妈妈不想拖累你……”
至亲之人之间,最怕听见这两个字拖累。
我不想拖累你。这是我能够给你的,最后的,全部的爱。
“小赫……”
听见姚夫人轻声唤自己的名字,沈赫忙走过去,单膝跪在病床前。
“夫人,我在。”
“小赫……沐颜……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亲人了……你……帮我照顾她吧……以后……好不好?”
沈赫瞬间如鲠在喉,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眶越来越红,鼻腔里被酸涩填满,快要令他不能呼吸。
姚夫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们的手合在一起,她欣慰地弯起眼睛,仿佛完成了她这一生中最后一件牵挂已久的心事。
她,心愿了了。
“谢谢你……沐颜……好好的……”
心电图,戛然而止,化作一道永恒的直线。
叶微澜双手捂住口鼻,泪腺如同崩溃一般,眼泪簌簌然落下。
姚沐颜声嘶力竭地哀恸哭泣,哭得整个人瘫软在沈赫怀里。
沈赫紧紧拥住她,他头一次这样用尽全力地去拥抱一个女人,如同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
我会的,我会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只可惜没机会再开口告诉那个善良又温柔的女人了。
……
一小时后,医院门外。
卓英爵独自撑着黑色的伞站在一片凄凉的雪色之间,英俊的面容凝重而哀沉。
他眼睁睁看着沈赫缓缓从大门内走出,形单影吊,憔悴苍凉,仿佛一碰即碎。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魂不守舍,眼神空洞而无光。
沈赫走到他面前,微微启唇,却没有说出想说的话。
“我听说了。”卓英爵低声开口,嗓音也是微哑,“节哀顺变吧,葬礼的事,我会帮姚家安排……”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怔松住了。
只见眼前的男人宽阔的肩色色颤抖,他用力忍用力撑,用力咬住苍白的唇,却止不住那恼人的泪水落个不停。
低声啜泣后,他捂住脸失声痛哭。
卓英爵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赫,沉着冷静,温雅隐忍的男人,此时此刻,哭得好不像样。
却是那样鲜活,又真实。
卓英爵心里闷闷地作痛,他打着伞上前一步为他撑着,然后缓而温柔地伸出手臂,轻轻拍抚他的脊背。
“傻小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