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袅袅的热气逐渐散了开来,大抵是茶喝得足够了,多多便没再继续添水。她身子微微朝前趴着,下巴搁在木制的窗台上,精巧细嫩。嘴角微微上扬着,侧脸的弧度温暖美丽。刚喝了热茶,能瞧得见小巧的鼻头上有细小的汗珠,衬得那一双眼眸特别清亮。
在万世天堂里,心情好时,她偶尔也会笑。
娇颜笑语,风情万种。
可是那一双眸子总是清清淡淡的。即便是瞧见她最珍爱的银子了,最多微微挑着眉,笑得弧度再大些罢了。钱乐乐从未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过光亮来。
大约是五六年前吧,她购得了这处院子。自那时起,钱乐乐便总能在这里瞧见她眼里的微光来。偶尔低眉泡茶,偶尔双手抚琴,偶尔静声阅读,偶尔凭窗远眺……
如同现在这般,这样的多多,仿佛像个邻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安静且美好。
只见倚在窗台上的多多突地抬起下巴并向前倾了倾身子,钱乐乐立即吸引着也朝窗外看了去。
门前的青石板小径上只看得见一截马车的车身,车头已然没入了对面的院门去了。
那一辆马车,怎么说,周身暗黑,庄严肃穆。
钱乐乐轻轻拽了拽钱多多,小声道:“难不成,这对面……是个义庄?”
钱多多倏地一回首:“嘁!别瞎说!”
“不是,你再看看那守门的老汉,那恭敬如命的样子。明显这是屋主来了呀……”
“我不瞎,钱乐乐。”钱多多说着转身看向对面,正在关门的约莫是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胡茬、两鬓间已然瞧得见花白来,身子骨却长得壮实极了,跑动的姿势看来,应该是练过拳脚功夫的。
“你说,那屋主,把个马车弄得黑乎乎的,那么大一辆,怕是……”
“怕是如何?”钱多多不由神色凝重了起来。
“怕是放得下……一具棺材……”
“呀!钱乐乐……”钱多多突然掩了窗,速度快极了,神情是难得的慌乱。
时下,对面尚未关严实的门缝里,可以看见从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三两名高大的男子,院门内,立即有侍者迎了上去。约莫是察觉到了什么,最高的那名公子倏然转身,钱多多吓得赶紧关窗。
掩窗的一瞬间,她瞧见了那一双眸子,暗黑、清亮。
仿佛真能吸噬人的灵魂……
瞧见乐乐此刻正凝视着自己,她抑制住欲要伸手拍胸的动作,轻声道:“嘘!不得胡说。”
“多多,你瞧见了什么对不对?难道,这宅子……换了个主人,依旧还是凶宅?”
那一双眼睛太过幽深,应也是有故事的公子吧。
“乐乐,这午膳已用了,茶也喝了。你该回家了……”钱多多已然恢复如常。
钱乐乐来回扫视着那扇窗与多多那张淡定的脸,狡黠一笑:“才不回去呢!我要睡个午觉先!”说着转身往里屋走去,回身道,“多多,那对面即便是凶宅我也不怕,我有你呀!你不是会功夫么。”
说完,见钱多多刚要起身,吓得立即往里逃窜。
提着裙摆,一颠儿一颠儿的。
她才像只兔子呢。
钱多多回首,视线被窗页彻底挡住了,她拧了拧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名黑衣男子还站在原地似的。
清冷,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