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凉棚中言语歇下的二人静坐饮了一会儿茶,等宫人拿了伤药来,虞昭吩咐人好生给虞珠处理好了脖子上的伤口,又多问了一句:
“自己觉得要紧否?可要传御医来看看?”
“谢娘娘,妾身无碍,这点伤,实在无需此般劳动。”
本也只是一点无关紧要的浅浅擦伤,哪怕不消用药也不过一会儿便能结痂,但眼下让虞珠忧心的,还有其他因素。
“只是妾身现在想来,娘娘方才劝我的话,太有道理,待会儿,王爷瞧见问起,只怕妾身如实道出今日在您面前现出得这丑态,此后,便无颜陪伴在他身边了。”
“这个你莫忧心,只好好记得,此后再莫如此了,”
堂堂王妃的颜面自然是要顾忌的,虞昭说罢,顿时也有了打算,抬手取下自己身上的掐丝红宝如意纹镂空金璎珞,然后一边整理一番,一边道:
“我宫里的人自来都是知规矩的,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晓。我记得你先前来还告诉我,端阳过后蛇虫出洞,让我小心注意,今日瞧你来,却连个香包都没戴着,正好,这璎珞里装了些御医院特地配制的药材,戴上可当香包防五毒,又可借个缘故掩盖你这伤,若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不慎让项圈上的金丝划了一下。”
谈话间,虞昭将璎珞上繁杂的宝石珍珠吊坠一一整理清楚了,然后举起,唤虞珠将头伸过来,欲给她戴上,却见虞珠如同是意想不到般,身形僵住不动,神识愣了两愣,这才反应过来,极其不自然地低下头受了,轻声致谢道:
“谢娘娘不计较妾身冲撞了您,还如此费心为我打算。”
“不言谢,只望你能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今后可别再将自己看得如此轻了。”
给虞珠戴项圈时,虞昭手无意触到了虞珠的衣物,收手后才察觉了那一点异样,再定眼细看了看虞珠通身的行头,又看她额上冒了不少汗珠,确认了自己奇怪之处无误,不解问道:
“天已经这般热了,你为何还穿得这样厚实?待会儿中了暑气,可不好将养。”
“无妨,娘娘别担心,”
虞珠只恐自己失仪,一听虞昭说那话,手忙脚乱寻出丝巾,抬手擦拭着自己额上的汗,嘴里也忙着解释:
“虽今日太阳好,但早起妾身还是觉得凉飕飕的,连日来身上总有些小病小痛,更怕坐车时经不住风吹会受凉,所以在外多添了件外衣,想着若热了,直接脱去也方便。”
瞧着虞珠热得面色通红不住地流汗,虞昭环顾四下,见并没有内侍护卫在视线内,便随口对她道:
“若是回去,还要走一会儿路,顶着太阳若又走出一身汗来,恐怕更经不住风吹,现下也无人,你不如就在此先脱下来吧。”
“娘娘说得是,”
点头道了是,虞珠起身站到一旁,依言将外头这一件较厚的外衣褪去,复落坐,随手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而后又坐下与虞昭说话谈天。
就着闲话喝茶打发着时间,虞昭估摸着是时候回去备宴了,先出言吩咐卓姚带人去把楚子宜几个小孩子带回来,后站起,转头准备邀虞珠同回,忽然,眼边余光不经意扫到地面上的一个影子,她欲出口的话,尽数惊呃在喉中。
只见离二人坐位不远处的地上,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长虫,正在缓缓蠕动着打绞,虽那蛇看着大约只七八寸那般大,一瞧便知或许是没长成,但形态依然惊悚,足以将虞昭吓得心头重重一怵,由脚跟至头皮,肆掠过一股麻意。
“快来人……”
是因太过惊惧,虞昭只觉一股冷意侵袭了全身,忽还见那蛇往这边动了动,好似是想往自己和虞珠这方向过来了一般,虞昭瞬间紧了嗓子眼,紧捧着自己的肚子做防备,叫人的声音却都是有气无力颤颤弱弱的,并不能轻易让外头的人听清命令是何。
地上那蛇还在懒懒蠕动,最后头真的慢慢转了过来,虞昭出于本能,下意识想迈步先离那蛇远些,摇摇晃晃想往后退去,却不防腿因惊吓而控制不住有点发软。踉跄几下,差点就摔坐在地上。
“娘娘小心!”
好在虞珠手快,听得声响,一把将虞昭拉住了,又随虞昭的目光所望的方向看过去,察觉到她异样是因何而起,霎时也防备般地腾起身子,转头外头的人还疑惑不知里面什么情况般,朗声急切知会道:
“来人,快来人!有蛇钻进来吓着懿妃娘娘了,还不快来捉了去!”
听得这一声喊,候命的人这才清楚得了指令,一听棚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一个个都惶急地往这边跑来察看,有个机灵的小内侍,即刻抄了个网蝴蝶的网兜子来,眼疾手快把地上那蛇半网半挑带了出去,又把从外头进来的宫女们吓得尖叫连连。
这样一闹腾,更把虞昭的神魂惊得溃散,后茉香等贴身侍奉的人鱼贯而入,担忧挂了满脸,把她团团围住,语气着急地问虞昭是安是歹,场院里的卓姚听得动静,转头看这边乱做一团,也顾不得牵楚子宜他们了,拔腿就往这边跑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慌得不可开交。
显然是被吓出得惊慌还没缓和过来,虞昭的手心不住冒冷汗,脸色嘴唇都是苍白的,心口不舒坦翻涌得厉害,头渐渐也觉得有些晕,茫然无措看着虞珠茉香莲叶藕花卓姚等人轮番凑在面前关切关问的面孔,只能顾着捂着心口喘气,竟出不了声作答,许久,才怯怯低声疑出一句:
“这里怎会有蛇……”
“确实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