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大夫晾得发火了啊。连微倒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小跑起来。
那边的老大夫已骂到了新的一段:“老夫在宿小子那边这许多年,也没见他如此不知好歹!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礼数——”
“老先生!”连微终于跑到他面前三尺,喘着气先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福礼,“对不住,劳您久候了。”
老大夫睨她一眼,倒没有挑剔这不伦不类的礼节,反而摸了摸垂到胸口的长须,盯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上一秒还气不打一处的老人,下一秒已若有所思道:
“小姑娘你这斑…”
凉风一吹,连微跑出来的一身薄汗霎时成了冷汗。
小姑娘,是看出了她虽梳了妇人发髻,却并非人妇;而这勉强扛过了沐浴没被洗掉的白斑,更是经不起推敲。
“这不足挂齿。”她连忙岔开话题,“不知去请您的人可说清了具体情况?若是尚未言明,还请容我说明一二。”
老大夫顿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看她几眼,带着股看破不说破的味道点头:“也可。喻小子派的人只说他闺女受了惊吓,内中详情是一概没提,你且说说吧。”
连微也不知道进了内院还有哪儿可歇脚的,事情由来也不长,就站在垂花门外一五一十地开始说。才讲到他们杀到一半,发现小七,老大夫就猜到了后面的事情,竹杖往地上重重一顿。
“喻小子荒唐!他这是赶着收尸去了吧?死人哪里比得过活人!竟还让客人替他招呼大夫,荒唐!”
一旁的药童连忙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老大夫喘了口气,又举杖隔空戳连微的鼻尖:“小姑娘也是!既是主人家有托付,就该上点心。惫懒成这样,年纪轻轻还不如我一把老骨头!”
连微口中连声应是,一边把老大夫让进门里,一边在腹诽,掉链子的明明是符骞那家伙,反倒是让顶上来的自己被数落了。
待他回来,一定要向他讨个公道。
她这边埋怨符骞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这么跑了,符骞那边却实在是猝不及防。
他早早到了前厅候着,等了没一会儿便听着有人从门前台阶上来。
符骞整整衣冠,预备起身招呼,却不料进来的不是想象中道骨仙风的医者,而是个面容严肃,着一身青色官袍的三旬男子。
这人手中还把着门,口中已唤道:“喻贤弟,吾得人传讯说你今日仓促出城又匆匆而返,可是…”
剩下的半句话卡住了,来人看向符骞,眼中是克制的疑窦和凌厉。
“你是何人?为何不是喻扬来迎我?”
符骞看着这人的眉眼,一时有些感慨。来人见他不答,退后半步,手已按上腰间佩剑,再次问道:“你是何人?喻扬现在何处?”
一别多年,这人还是如此谨慎。符骞在心底一笑,拱手道:
“不过数年,栾兄已认不出玉川故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