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声有规律地响着。女孩子们轻细的嗓音在耳畔嗡嗡地绕,连微在半梦半醒间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蚊虫似的想要赶走这些烦人的声音。
“阿微,你醒啦?”细细碎碎的私语声停了,一道女声从旁响起,见连微只是皱了皱眉,并没睁开眼,声音的主人伸出手,在连微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这手冰凉,连微残余的一点睡意也被她赶跑了,她腾地坐起身,正对上被猝不及防惊得向后微微一靠的小姑娘。
“阿微,怎么啦,做噩梦了吗?……你吓我一跳。”
连微眨眨眼,松了口劲儿,向旁边倒去,正靠在马车破旧到甚至有点漏风的车壁上。丝丝缕缕的寒意激得她尚未痊愈的身体一颤,只得重又找了个不那么透风的角落。
“没事。”她无视了还在一跳一跳地疼着的额角,朝重又凑近,面有忧色的小姑娘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很多了。”
刚来这里时快要把人烧傻的高热确实是好很多了,剩下的头疼……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好全的病,还是因为眼下的境况。
连微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刚到这个世界,她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待着。马车破旧而脏污,在坑坑洼洼的小土路上吱吱嘎嘎地晃悠着往前走,也不知是要去哪里,从拉车的马到坐在车上的人都一样的没精神。
险死还生,连微很知足,对身处的环境本来并没有什么意见。直到昨天夜里,他们乘坐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会合,两波人一起在驿站休息时,她偷听到了两名驾车人的谈话。
“……马上就要到了,娄兄你这一波虽然看着不光鲜,但质量却是相当不错啊。”
“那还用说,好模样的姑娘在哪都是个稀缺货,哪里肯随便拿出来。也只有这些贫民家的才会奔着将军的名头,想拿女儿去搏一搏富贵。”
“可不是,我去的那片,一听是符骞将军要人,一个个哭的什么似的……要我说这到处都在打仗,与其把娃娃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兵痞子害了,还不如送去将军府呢……”
接下来两人还说了什么,连微就一句也没听清了。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飘进耳朵的两个字。
符骞。
那不是她死前不久才看的一本权谋小说《策天下》里,一个以性情狠戾闻名的将军的名字吗?
这位将军在书中几乎是武力值的天花板,而与此相对的,他的脾气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花板——狠辣多疑,阴晴不定,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也能一言不合说杀就杀。他独特的癖好——收集各种少女进将军府,更是给他招来了无数骂名。
因为走进他的将军府的少女,就再也没有被家人见到过。
这么一个角色的结局自然也不算好。敌人用了个离间计,让他的主公吴胤同他离了心,之后又策反了他身边的一名心腹,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人杀了。
从出场到领便当,描写符骞的文字不过短短数章,这人实打实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要说为什么连微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抽了抽嘴角,脑海中闪过闺蜜向她推荐这本书时说的话。
“阿微阿微!你看看《策天下》嘛,里面有人和你同名同姓哦,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呢!”
连微爱美人,于是就这样被引着去看了这本书。而看完以后深深感觉受到欺骗的连微当时就差点没把闺蜜狠狠揍上一顿。
无他,这位与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是个大美人,但更是个实打实的炮灰。
美人连微家破人亡投靠舅舅,还没安生几天,就因为容貌被舅舅送进了将军府。不仅如此,身为一方诸侯的衡安儒更是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刺杀符骞。
美人连微空有容貌,内里不过是个长在深闺多年,突遭大变还未能成长起来的弱女子。不要说下手刺杀了,她一见面就被符骞看出了不对,头身分离地死在了这位符大将军的手下。
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角色死得如此惨烈,她会记不住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才怪。
在昨晚听到谈话以后,连微已经偷偷出去洗干净了脸,用驿站的铜镜确认了自己的容貌。脸上沾染的污泥被洗净,凌乱的头发理好归整,便露出了遮掩之下的真容。
连微在穿书之前是表演系的高材生,平时见惯了美人。她对美色早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但看着镜中的脸,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呆了——这张脸的容貌实在是犯规了。
这身体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还未完全长开。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殊色:
修眉,朱唇,每一寸每一分的肌肤都如被大师精心打磨的美玉,恰到好处,一双盈盈美目顾盼神飞,美得极有侵略性。加上眼尾一颗小小的痣,给原已有十分艳色的脸上又多添三分风情,真真是宜喜宜嗔,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也让听到“符骞”二字起就心生不详预感的连微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她怕是穿进了那本小说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美人连微身体中。
这实在是再坏不过的消息。
书中描写连微最后的惨死之状,简直令人想想都心头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