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来的很快 林仙月答应见他后,第二天晚上,他就坐着苏益彬的车来到了失意港湾。
看的出来 为了这次见面 他特意理了头发 又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显得极为正式。
两人到了之后 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在角落的桌上落座。苏益彬点了咖啡 怕老师傅喝不惯 便给他点了一杯红茶。
苏益彬指了指在店里忙碌的林仙月,老师傅的神情极为诧异,盯着她半晌没有回神。
“怎会是她?”
老师傅语气疑惑,犹自不敢相信。
他倒不是怀疑苏益彬骗他 他相信借苏益彬一个胆子,苏益彬也不敢。
只是林仙月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他原以为得见的高人就算不是白发白眉的老者 至少也该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
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嘛!
苏益彬连忙道:“老先生,的确是林小姐指点我的 我不敢骗您。”
林仙月端着托盘过来 送上两人点的咖啡和红茶。
苏益彬和老师傅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礼貌的接过各自的饮料。
林仙月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面如古铜身形瘦削的老男人,看上去六十多岁,发丝灰白 脸上皱纹纵横,眼神浑浊无光,显然生活的并不顺意。
不过她看的出来 他最多只有五十岁左右,只是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太多沧桑的痕迹。
这和林长峰截然相反,林长峰都是六十三岁的人了,看上去却只有五十岁。生活舒心,身体保养的很是得当。
他就是那位作法的老师傅吧?
林仙月朝他点点头:“劳您稍等,我正在工作,一会儿再来赔罪。”
“不敢不敢。”
老师傅微微欠身,连连摇头:“冒昧打扰,是我失礼在先,您先忙。”
林仙月笑道:“请坐,慢用。”
直到林仙月转身离开之后,老师傅才缓缓坐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他正打算点燃,又抬头看了看四周,默默的把烟放回去,端起面前的红茶来喝。
“没错,就是她。”
老师傅放下杯子,转头朝苏益彬说。
苏益彬“呵呵”陪笑了一声,他不明白这老先生明明刚才还一脸的怀疑,为什么林仙月过来一趟,他就直接确认了?
他不是同道中人,自然感受不到林仙月身上的仙气。
老师傅却不一样,林仙月只是站在他身边,他便感觉如沐春风,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平静轻松。
这样的人,他只在年轻时候跟随师傅拜访一位大德高僧时,从那名高僧身上感受过。
分明就得道之人,这都不是高人,还有什么人是?
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在这样的高人面前,着实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一直到两点过,林仙月和张维之收拾完店里的用具后,她才走过来。
“不好意思,劳您久等了。”她坐下来,开口说道。
老先生又站起身来:“没有没有,我就坐了一小会儿。”
他站起身,苏益彬也只好跟着站起身。他实在不明白这老先生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多礼,差不多都是恭敬了。
要知道,老先生面对他这个大老板,都始终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看老先生那些徒弟对他恭敬的态度,就知道老先生性格一定很强势固执,最是看重规矩的人。
这样重规矩的人,不觉得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面前,有些太卑躬屈膝了吗?
苏益彬甚至觉得,老先生有些紧张。
他却不知道,在那些古老的传承里,把规矩看的很重,最是尊师重道。
在古人眼中,天地君亲师,师傅是可以和父母相提并论的。
韩愈在师说里有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道者,达也!
无分老幼,达者为先。
老先生认定林仙月是得道之人,自然对她以师礼相待。绝不会因为她年纪小,便在她面前摆老前辈的架子。
林仙月也因为老先生的恭敬有礼愣了一下,随之站起身,微微躬身回了一礼,伸手请两人坐下。
老先生坐下后看了苏益彬一眼,苏益彬立刻起身说:“哦,你们先聊,我去看会杂志。昨天那个故事看的我心欠欠的,正好今天一次看完。”
说完就跑去书架随便抽了一本老杂志,低头翻了起来。
“老朽姓鲁名羽,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林仙月哑然失笑,这老先生明明一看就不是文化人,偏偏要学古人掉书袋子。
“老先生客气了,我叫林仙月。”
鲁羽慨然说道:“原来是林姑娘,久仰了。”
林仙月觉得老先生挺有趣,现在还有人把年轻女孩儿叫做姑娘的吗?连小姐都没多少人叫了。再说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哪来的久仰?
“老先生,您专程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鲁羽神色一正:“惭愧的很,本想来看看是何方高人看穿了我这点小把戏,顺便讨教一下。没想到是林姑娘,倒是让您见笑了。”
话虽然说的客气,不过林仙月听懂了。
这老先生见有人识破了他的术法,心里很不服气,想来看看是谁?要是不顺眼,就要讨教一番找回场子。
倒也不难理解,有本事的人大多心高气傲,更何况是这些拥有不传之秘的奇人异士?
被人家看穿了自己的术法手段,哪能坐得住?
只是不明白明明来找茬的老先生,为什么看到她之后立刻偃旗息鼓了?
林仙月可不认为自己有传说中,让人见之就拜的王霸之气。
她有些好奇的问:“您是公输后人吗?”
四辆纸马车埋在地基,就能让人倾家荡产的手段,一般都是公输家或者墨家才有的术法。他又自称姓鲁,林仙月便猜测他是公输家的后人。
鲁羽摇头说道:“谁知道呢?又没家谱又没族谱,说不清楚了。我的本事都是年轻时候跟着师傅学的,学了两年,师傅也就传了一点小把戏,见不得人,更当不起公输后人的称呼。”
林仙月含笑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是那种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鲁羽又问:“不晓得林姑娘师承哪一门?”
林仙月想起南方深山里那座破败的小寺庙,寺庙中那个青灯礼佛的老尼姑,轻叹道:“g省,小流云寺。我的师傅,法号静娴。”
那是她的家,有她魂牵梦萦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