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公子纠回了宁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厨子的夜宵做的是他爱的牡丹饼,可清早婢子收拾出来时,牡丹饼却一口未动。
卫无绝彻夜坐在公子的房门外,抱臂倚在游廊柱子上,今日公子与三公子在长巷的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外拜师学艺的那几年。
那几年里,曾经有过一个属于他的女子,他付出过,倾心过,可那女子水性杨花,却爱上自己的师兄,转头将他的真心碾压成尘,他与师兄争过,可她宁愿选择死在师父的剑下,也不愿与他一同遁入山林。
如今,历史仿佛在他眼前重演,主角换做了公子与三公子,他想去告诉公子师父在那女子胸口抽刀那一刻所说过的话,可是,屋内又响起呜咽的箫声,曲曲折折,万分坚定。
这夜,田汶焦急地在克己苑等着蒙不移接公子回来,等了许久,特意在雍采楼叫的鲅鱼丸子汤热了几番,眼看着圆润的丸子都要散碎了,还没有公子的消息,他一声吩咐,抓了条披风,决定自己出宫去看看。
还没走出房门,听见守门的婢子大声喊着:“公子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来不及解下披风,田汶一溜烟跑出去,远远见公子怀中抱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沉乎乎,曳得公子走路一踉一跄,走近一看,他振臂惊呼:“天呀,是是是……是那天救公子的小哥!”
“天呀,你你你……你们饮酒了!”
“她她她……要在这过夜?”
他的惊呼一浪高过一浪,小白看他慌张惊悚的样子,早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要与蒙不移对笑,又想起蒙不移来的这几个月,从没笑过,大概是不会笑,只好对着怀中沉睡之人笑,边笑边向内庭走去。
“阿汶,今晚加一床被褥,明日早食备两人份!”
“啊啊啊啊?”田汶掏耳朵,没听错吧?不是准备一间客房而是加一床被褥!天呀!我的公子呐!
蒙不移跟上前去,田汶这才想起来:“公子你可是受伤了啊!不移,你怎么能让公子驼这么重一个人呢?快去帮忙啊!”
蒙不移却像没听见,仍抱臂跟在后面,并不上前插手,直到小白进了内间,他从外将房门一拉,挺身立在门口,宽阔的胸膛将匆忙追上来的田汶拒之门外。
“你这是干嘛?”田汶探头探脑。
“公子要休息了。”不移一脸正色。
“她要在这休息!!!”田汶挤眉弄眼。
“公子让你去准备被褥。”不移不容置疑。
“哎,你到底和一伙儿的?”田汶迈步,又被横刀一挡。
“公子。”完美的答案,“你不和公子一伙儿?”有力的质疑。
“你——“田汶一甩头,气哄哄立去他一旁。
过了半晌,房内没什么动静,蒙不移回头叹气,小声嘀咕了一句,拾阶而下。
田汶低声喊他:“喂!上哪去?”
“回去睡觉!”不移伸了个懒腰。
“你可是公子的护卫!”田汶跺脚。
“所以你守在这,随时喊我。”不移摆摆手。
“那你刚才说那句话什么意思?”田汶疑到。
“哪句话?”不移继续前行。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田汶回想着他在叹气时候,小声咕哝的那一句。
不移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夜空:“没什么,我师父说的。他杀了我最爱的女人,拔剑的那一刻,对我和我师弟说的。”
蒙不移语气平静,说着挖骨噬肉般疼痛的往事,却像是说着:“嘿,你看今天月色不错!”
田汶愣了一刻,不知要继续说些什么,在衣袖里搓着手,好半天,蒙不移的背影没有动,这让田汶有了一瞬错觉,也许刚才说的生死之事只是自己一个荒诞的梦,他真的只是在欣赏月色,说着:“嘿,你看今天月色不错!”
然而那背影微微一动,说了句让田汶记了一辈子的话:“人生不在长短,只在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