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队跃动的火把匆忙在山间蜿蜒穿行,寻了快一个时辰,毫无结果。
“女君,小黑,你们到底在哪里?”人群中,一个驼背的身影,拖拖沓沓被甩在最后,是阿福听说女君出走未归硬撑着跟来。
伤兵本来要留在历下,一个月后再启程回临淄的,可小黑惦记着家中妹妹,硬是一路跟过来了。
他走的慢,边走边望,走着走着,竟和大部队走散了,他也并不慌,慢慢绕到一处岗子下,起初觉得这处岗子温暖避风,气息有种特别,正想坐下来缓口气,屁股一低,坐上一处软软绵绵热热乎乎的东西,他伸手去摸,拿在手里时差点惊跳起来,这这这……是红焖鸡?
鸡显然已经烤焦,但可以确定一口未动,他低头借着火光,又见脚下有黑色的草灰,是燃尽的干草。
“女君!”
他四下张望。
“小黑?”
沉寂得只有他自己与山岩对话的回音。
他又绕着原地走了几步,发现地上一滩红,这颜色与气味他再熟悉不过,战场上见过太多太多,是人的血液!
瞬间不好的预感,他费力深了一点腰沿着血迹寻出去。
没走几步,他顿住了。
眼前出现一摆月白的衣角,火把虽昏暗,也能感觉到这衣装质地非凡华贵,他正奇怪这袍子是如何走经这样的山路和血污却仍千尘不染的,袍子却说了话。
“你就是阿福?”
这声音温润如玉,阿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玉,他从来连那东西碰都没碰过,只见那些贵人们常戴在头上挂于腰间,但耳畔这人的声音听来实在让人太舒服,他不自觉就想到那些或白或翠的玉饰来。
他也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回话:“回贵人,正是小人。”
“她人呢?”玉般的声音又问,似乎带着焦灼。
不用说,他问的一定是女君。
“小人不知,小人也刚到这里。”
眼下又飘来一袭黑色长衫,步履矫健,还未站稳便急急喘着开口:“公子,这条血渍一直延续出很远,我看怕是一直到山下,看来伤的不轻,我派人——”
月白衣袖一挥:“不用派人,我去。”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向黑夜转身疾行而去,他听见那个被人称作“公子”的人急切问着:“到底谁受了伤?”
另一个回答:“不确定,不过失血太多,若是不及时医治……”
“马上派人去历下城找到白仙人!绑也要绑来!还有,尽快找到那个草原来的姑娘。”
“是,一定处理干净,公子放心。”
“干净?我可没说要杀她,留活口,怕是刀上有毒。”
阿福怔怔愣在原地,黑暗隐没了两个已走远的身影,半天,他才从惊愕中缓过神儿,挤出几个字:“二公子?!认得我?”
————
“先生!开门!先生!”
巨大的声响在深巷中喧沸腾着,没人应门。
“有人吗?快开开门!先生!”
响声不久又在另外一家门前响起,然而,还是没人回应。
“快开门!我要买药!来人呀!”
“什么时辰了!买药明日再来吧!”最后一间药铺终于有了回应。
明月如抓住救命的稻草,疯狂扣着门环,“先生先生!丹砂!我要买丹砂!付十倍价钱!百倍!千倍!先生——”
“你就是付万倍,我这里它没有!唉,快走吧!”
端毅把公子抱在怀中,看着明月一间药铺一间药铺地拍门,她随身带的一点丹砂早已止不住公子流血不止的伤口,她身子绝望地挂在门环上,怎么会这样呢,医者仁心啊,师父,我要怎么办……
她呆呆遥望远处山腰一点点涌动的光亮:“端毅,先找间客栈吧。”
她游荡在前,留下一串红赤赤的脚印,却只有一只,端毅顺着看过去,本来深蹙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姑娘……你的脚……”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往常的那一份从容全然不见,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那绝望漫过眼,流过唇,卡在喉,令人窒息不止。
关心则乱,从容从来是因为疏离,只是那时,她还不懂,这绝望究竟意味着什么。
“来人!两间上房!快备热水!干净的麻茧有没有?统统拿来!”端毅一脚踹开最近一家客栈的门。
几个伙计正在打瞌睡,眼睛还没睁利索,恍惚见什么红啦啦的东西飞闪而入,随即嗅到厚重的腥铁锈,一个伙计懒洋洋答到:“贵人,只剩一间房了……”
“前面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