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是姬忽的声音:“卫侍卫,这几日你要多多上心,戎人狡诈,不能保证他们不来偷袭大营,二公子那边,就交给你了。”
另一个初听是陌生,再听好像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里听过:“世子放心,有属下在,定不会让二公子有丝毫损伤。”
“好。”姬忽点头,忽然唇边的笑意停住,“送到这便好,二公子那边事务繁杂,你回去照顾吧。”
无绝深揖转身走出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姬忽走远的背影,大帐门前立了两个衣着干净的小校,看衣服是临淄王宫的守卫,随着姬忽猛地一掀帐帘消失不见。
临淄有了什么新动静?无绝眸子一沉,眉心浮出三道浅纹,看来得派人回城一趟。
这日夜里,世子忽的大帐内隐隐有些异样,先是将军中扎帐用的三人多长的一匹帛布要去了,说是帐帘透风,又在军备中临时抽了两床被褥,说是倒春寒,夜里冷得受不住,又要了干粮和清酒,外加灯芯一截,所有东西都放在帐口不让送进去,世子体谅大家辛劳,亲自拿进去自己安置,更奇怪的是,有人在夜里闻到了世子帐内幽幽飘来的一种味道,这种味道,是酒,却又不是酒,有酒的清醇,却有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儿。
有人说世子是在祭奉神明,借以神力庇佑联军旗开得胜一举将北戎赶回姥姥家,还有人说世子得了一种神草,正在修仙炼丹,待仙丹炼成,在那大鼎中一煮,闻者身强百倍,饮之刀斧不入。
谣言以中军大帐为核心,迅速扩散至整个军营,营帐内的吕纠巍巍然一笑,继续在羊皮卷上绘制历下地形,无绝站在一旁细细研着磨,此时微风入帐,携进来凋落的梨花,一朵黏人,飘飘粘在那羊皮之上,刚落笔的漆墨随之模糊了一小片。
无绝皱了皱眉,公子自来喜欢素净的东西,容不得半点脏污,可怜这半天的地形图看来要重绘了。
“无绝。”一支狼豪笔停在了半空,“我记得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包牡丹饼。”
无绝立即放下手中研石,轻轻一碰,与鹅卵石打磨的砚台擦出清脆的声响,“公子想吃?我去给您拿来。”
“送去世子忽那里吧。”那支狼毫笔又在砚台边轻轻搭了一下,下笔在羊皮卷上,黑色浅了一层,“还有带来的一些药材,一同送去。”
“都送去?”无绝不解地问。
“有问题么?”
无绝摇摇头,暗自在心中犯嘀咕,自洛邑回来,公子在别院换了个厨子,条件只有一个——会做牡丹饼,每每出门,都吩咐厨子做牡丹饼带上,并备上一些药材,起初他以为公子是防忧防患,可后来发现他自己不吃不用,才渐渐明白,这是为了每次出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能再遇上她。
可今日是怎么了?莫非……
他从来只是领命行事,这次也一样,送就送,绝不多问。
军营另外一个大帐内,也听到了谣言,气氛却没有这么和谐。
高渠弥捻着手指,已经踱了几圈步子,帐帘翻动,进来一位督军。
显然等得有些久,高渠弥不等那督军行礼便忙开口问道:“督军可都听说了?”
“这……有所耳闻。”这位督军是齐国人,官职不大不小,专门负责军法军纪,大半夜被郑国大夫叫来,颇有些摸不清原委。
“敢问督军,若是这大营中有人私带女子行苟且之事,该当何罪?”
“啊……这……必军法处置。”
“若是这人是将、是帅呢?”
“将帅与士兵同罪。”
“那好,劳烦督军随我走一趟。”
“啊?”
高渠弥将身下长袍一抖,扬头出了帐子。
帐外篝火哔啵,火星时而四散,透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