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落昀无法揣测黑暗中这三人的关系,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招来了柳垣卿,场面更复杂。他暗中示意剑手青,一会儿跟着自己走,能安全出地库。剑手青无声地抱拳致谢。
柳垣卿气喘吁吁地走回风落昀身边,拿回油灯,挥挥衣袖,“走。”
风落昀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黑暗里,不确定剑手青和释空有没有跟上他。
柳垣卿带着他俯身钻进一个石洞,洞里灯火通明,四散着几件兵器,在墙角边摆放着一排画作,风落昀用余光随意一扫,画上所作,正是自己今晚寻觅的风!
可是,姐姐所说的风之画作是一幅,这个石洞里竟然有六幅!
仔细一看,每一幅的落笔和走势全然不同,但画的都是风!
姐姐要的究竟是哪一幅?
柳垣卿就算再大方,也不见得会六幅画作都让自己带走。
“卿哥哥,王爷的礼物……刚才没来得及挑,要不就这几幅画,你看可好?”
柳垣卿面露难色,“老弟,不是做哥哥的我小气,方才的三层库房你随便挑。但这组画是我家老爷子点名要的,这组画一共七幅,我踏破铁鞋才寻来六幅,还有一幅刚刚收入库房,还未归整。就算是要给王爷送礼,那也得送全套不是?”
风落昀耳根子都红了,连忙点头,不再开口讨画,只得尽快记住这几幅画的样子,回家后临摹给姐姐。
柳垣卿拾起脚边的兵器,在墙上摸索着,将兵器插入墙壁的缝隙间,用力转动。
咔嗒!
又打开了一扇门。
“快走。”柳垣卿招呼道,风落昀被他拉住了衣袖,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画,让它们在脑海中拓得更深些。
剑手青和释空也爬进了石洞,释空站在六幅画作前,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找到了。
原来素居里的那副只是单画,这是组画,茫茫天地间,只有风能追上风,只有风能解开风的谜题。
剑手青把画抱起来,释空拦住了她,“不用了,小青,都是徒劳,即使我看到了画,但我不了解风,我也解不开这画里的谜。”
释空反而看向幽暗的洞口,“面具黑衣人,也是在找这组画吧。”
他们合力放下洞口石门,确保再无人可入,继续追着柳垣卿和风落昀往更深处走去。
打更人从街市打更而过,已是寅时。
梁旖施整整衣衫和发辫,径直向柳府走去。
“你干嘛?”
“要人去。待在这儿别动。”
梁旖施敲开了柳府的大门。
“何人?”门童伸出头来,上下打量。
梁旖施星眼含泪,声音温软纤细,“请问风二公子可在府中?我与风公子相约今晚在洛水桥赏月,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公子。风府的下人说,风公子有急事进了柳府,我这才寻来,但左等右等也不见公子身影。风大小姐还说,若是我今晚弄丢了风公子,她就要把我捆在城门外吊打。”说罢,鼻尖抽泣。
门童看梁旖施楚楚可怜的模样,带她进了内院。
风归凌扒着小巷子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演哪一出。
梁旖施刚走进柳府内院,就看到柳垣卿和风落昀从柳老爷子的耳房里走出来,神色慌张疲惫,直至走到院中,看到一众护卫和柳老爷子,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施!你怎么在这儿?”风落昀看到梁旖施,惊喜地跑向她。
“你整晚不见人影,我好担心你。若是找不见你,今后不知要怎样过活……”梁旖施双肩颤抖,泪珠子落下来。
风落昀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她的泪滴,她紧皱的眉头,红红的眼眶和鼻尖,真是惹人心疼。
“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梁旖施拉起风落昀的手。
风落昀看看柳昱升和柳垣卿,“世伯,可否需要我从风府调配镖师过来帮忙捉贼?”
柳昱升摆摆手,“多谢贤侄,今夜突发状况,希望没有惊吓到你,不必再劳烦风府,我们自己来解决。”
柳垣卿也抱拳道:“风公子,今夜回府好好休息,明日待我疏通了地库,再来给王爷挑礼物。”
风落昀和梁旖施鞠躬告辞。
身后,柳昱升在分配护卫,命令封锁所有暗阁,翻遍柳府也要捉住私闯地库的贼人。
梁旖施把风落昀领到风归凌面前,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喏,弟弟还你。”
风归凌担忧地检查他的全身,确认没受伤之后紧紧地抱住风落昀,“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出来的?”
风落昀把地库的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遍,“原来柳府有如此多的暗阁,一阁连一阁,柳公子带着我走了三十几间暗阁,才走回地面上来。”
梁旖施单脚踢墙,冲风归凌说道:“我让你别冲动吧。风公子只要跟着柳垣卿,绕山绕水也能绕出来,一根毫毛也伤不了。”
风落昀嘟囔着:“阿施姑娘!你方才不是真的担心我啊?”
梁旖施拍拍风归凌的肩,“呐,真正担心你的人在这儿呢。”
“昀儿,你刚才说,释空法师和青姑娘也在地库里?他们就是私闯地库的人吗?”这两人的出现是风归凌万万没想到的。
“不,地库机关没触发之前,他们已经在里面了。还有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那个人应该正是柳府要找的闯入者。”风落昀仔细回忆道。
“面具黑衣人?是谁?”风归凌理不清头绪。
“我们又没进地库,你想破脑袋也是枉然。不如问问去了地库的人咯。”梁旖施自顾自地玩着发辫。
“我弟不是没看清嘛。”
“我是说,那俩人。”梁旖施扬扬下巴,冲着深巷里走过来的两个身影说道。
剑手青和释空走近他们,摘下帽兜和面纱。
“你们俩怎么也在地库?你们在找什么?”风归凌径直问道。
“说来话长。柳垣卿从午市收的画来路不明,里面隐藏着破案的关键信息。”
“那面具人是谁?你们可曾看清了?”
“我和那人交过手,功力高深,绝非等闲之辈,但始终没能摘下其面具,一看究竟。”
剑手青从腰间拔出赤月青山剑,剑锋上有浅浅的血迹,“我们躲避毒气的时候,剑不小心伤到面具黑衣人了,脖颈上应该留下了伤口。我的剑上有毒气,我们留意最近寻医解毒之人,也许就能找到此人。”
“可我马上就要启程了,释空法师天亮之后也要动身回少林,来不及满城找人。”风归凌神色担忧。
“这不还有我和阿施在洛阳嘛,我们俩联手,准能找到。”
梁旖施系了系腰间的红鞭,“还找什么找啊?我们身边也藏着个高人,总是神出鬼没的。”
众人望向梁旖施,末了齐齐低声开口道:“桥雨霖?”
梁旖施带头踢开了洛阳驿的大门,纵身跃上二楼西南端头的客房,正是桥雨霖在洛阳居住的地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了半晌,客房丫鬟才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
“桥姑娘呢?”梁旖施抬脚就要往里冲,被剑手青从身后拉住。
“姑娘正在睡觉呢,昨晚喝了酒,犯头晕,早早就睡下了。”丫鬟打着哈欠,话都说不连贯。
风归凌晃了晃手里的小食袋,“在我家喝的酒,我给桥姑娘带了点儿解酒小食,保证她吃完就不头晕了。”
“哎哎,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让不让姑娘好好休息了?”丫鬟极力阻拦着屋外一众人等。
“是风大小姐吧,不碍事的,让他们进来吧。”桥雨霖被吵醒,披着睡袍缓缓走出来。
淡粉色的睡袍上桃花争相盛开,柔软地垂落及地,盖住贴身的白色内衬。
细长洁白的脖颈露在外面,娇柔平滑,没有任何剑痕。
眼睛半睁半闭,柔密的睫毛忽闪如蝉翼,像一只没睡醒的小猫。
桥雨霖没想到释空和风落昀也在场,面色含羞地把睡袍笼得更紧了些。
风落昀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唯有释空盯着她的眼睛,打量她的身型。
“各位深夜找我,可是有要紧之事?”桥雨霖疑惑道。
“呃。桥姑娘就要进京去,我想送姑娘玉簪一支,相识一场不负缘分。明日我要送师兄回少林,怕没有机会,所以拉上大家深夜来扰。”剑手青从袍子里摸出一支簪子来,递给桥雨霖。
桥雨霖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释空迅速看了看她的手掌,手指嫩白,掌心红润,全然不是刚刚使出过大力掌的样子。
她用簪子盘起头发,开心地转过身来,后脖颈也十分平滑,无疤无伤。
众人告辞桥雨霖,走出洛阳驿。
“阿施,你猜错了。不是桥姑娘啊。”风归凌边走边想。
“怎么可能不是她!”梁旖施不服,却拿不出证据来。
“为何你认定了是她?”剑手青不解。
“直觉。”梁旖施蹦出俩字,众人愕然。
“释空,你在地库和她交过手,刚才还看了她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她?”梁旖施还是不死心,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阿施,地库里的人,”释空看着梁旖施,回想着地库里黑衣人的种种细节,“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