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藏品颇多, 两人在郁宁的屋子里住了几日后,梅先生便说要将一些看惯了的东西摆出来, 这宅子虽装修得不错, 却缺了点底蕴,到底是以后常住的地方,总得要好好收拾一番。
梅先生和顾国师的藏品都藏在地下室, 包括山影壁在内的诸多珍藏都被郁宁一件不落的偷渡了回来——顾国师他们出长安府后,国师府就由诸飞星接手了, 东西和人都是诸飞星帮着看着, 郁宁偷偷溜回去一趟东西也就拿齐活了。
他们本是反对郁宁回长安府的, 自顾国师挂冠而去后虽说关系还在,但是到底是不如以往方便, 对长安府的掌控也没有以往那么彻底, 但是郁宁有点担心国师府的仆俾们会受鱼池之殃,就坚持偷偷溜回去了一趟。
结果回去发现大家都过得不错的样子, 原本伺候顾国师的一套班底原封不动的留给了诸飞星,除了换了个主子外其他好像什么都没变,郁宁也就放心了。
顾国师出门去了,说是去某家据说非常好吃的面包店去给梅先生当人肉外卖,顾国师这几日已经将现代生活熟悉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常识还有点欠缺, 但是顾国师何等聪明的人物,就算是不知道他也能掩盖过去。郁宁就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了。
这样一来只留了梅先生和郁宁在家中,于是两人瞅着秋高气爽, 择日不如撞日,梅先生和郁宁就一道去了地下室收拾起来。
这个地下室郁宁和兰霄可谓是花了大功夫去打造,梅先生和顾国师是什么人?别说是他们看的收藏的,就是他们自己都是古董!整个地下室都按照银行保险库的规格去打造,确定能防火防水防震,甚至配备了真空展示柜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密码验证错误三次以就会直接产生一个七天的封闭期,在此期间整个地下仓库除非是由内而外的打开,否则就算是正经主人来了也是打不开的。
目前入口的生物验证只设置了郁宁一个人,刚好趁此机会他就带着梅先生将梅先生的指纹瞳纹之类的一概登记去,将归属权还给梅先生。
梅先生学着郁宁将眼睛凑到验证孔去扫描,又被郁宁带着录了指纹声纹,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好生复杂。”
郁宁耸了耸肩回答说:“爹你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管起来,要是缺了哪一件我可怎么对您交代?……其他人的东西我才懒得费这么大功夫呢!”
讲道理,修地下仓库的钱都够重新再整两套房子了,郁宁他的钱还真就不够,动用了兰霄的存款这才搞定。
梅先生听他这般说,也不再抱怨程序复杂,直到最后系统将梅先生的样貌体型都采集进去,面前三道厚约半米的精钢大门才陆续打开。
里面有些杂乱,几个顶天立地的储藏柜靠着墙屹立在房间四周,储藏柜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储物格,一面墙瞧着就有五六百格。有一小半的格子已经被放入了物品,而更多的东西则是散落在地的箱子中,还有更多的箱子则是开都没开,名册连带着封条都好好地贴在面,显然是收到了一半还没收拾好。
梅先生的藏品太多了,郁宁又不好叫别人来收拾,自己吭哧吭哧收拾了两天也就收拾了一百多个格子——也不是把东西放进去就可以完事的,每个格子都有一个独立的生物锁和显示屏,作为二次防盗和标识之用。
就郁宁这点出息,能把物品和名册联系起来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郁宁尴尬的笑了笑:“师傅……就还没来得及收拾好。”
梅先生见状叹了口气,也不指望郁宁,干脆自己动手收拾起来。
这地下仓库也不是就一览无余的一个空旷的大房间,而是环环相扣,这一间显然就只有一些小件,许多大件的则是在另外一间屋子。
郁宁也挑了个没开过封的箱子对照着名册开始慢慢收拾,梅先生收拾起来可要比郁宁快得多,他根本就不用看什么名册,东西拿在手就知道是什么朝代的什么东西,直接往柜子里一放输入标识就结束了。
那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
还好他爹当时没坚持让他学古玩,否则他就是有十只手都不够梅先生打的——郁宁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
借此机会,郁宁也好好的看一看梅先生的藏品。他选的这一箱是一些锅碗瓢盆……不是,是各色瓷器,郁宁将一个天青釉彩的小插屏放进柜子里,又从箱子里捞出来一个鱼戏花样的笔洗,他瞧着有点眼熟,似是梅先生惯用的东西,便问道:“爹,这个要不要一会儿拿出去摆着?我之前好像瞧见您将这个放在百宝架面。”
梅先生一怔,这东西他不是摔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郁宁见梅先生不答,便觉得有些奇怪,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爹?”
“没什么。”梅先生面色不动的道:“我看厌烦了,不必拿出去了。”
“哦哦好。”郁宁也不以为意,就放入了柜子中,顺手把信息登记了去,才又接着收拾了起来。两人这样一收拾就是一个午,有了梅先生这主人亲自出手,一个午居然也整理出来一整面墙,效率比郁宁一个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郁宁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外卖还没点,也不知道两人中午吃什么,这才急忙拿起手机点外卖。梅先生有那么一点洁癖,这些古玩有些是从国师府仓库中起出来的,多少积了点灰。他得知午饭还要四十分钟才能送达,便与郁宁说了一声,自己去楼洗漱一番,换件衣服。
郁宁应了一声:“好师傅,我这边把空箱子堆到储物间里就来。”
“好。”梅先生了楼去,郁宁又已经空了的五六个箱子给搬到了储物间,拖到最后一个他以为是空了的箱子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压手,可是这箱子也没有封条名册,他便打开看了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开,他就是一愣。
这口箱子不是梅先生的东西,也不是顾国师的,而是他叔公的。
家里装修,先装好的当然就是地下仓库,然后再装修层建筑。面宅子要装修,他怕工人毛手毛脚把叔公的遗物弄丢,也搬到了仓库里来——后来可能是忙起来就忘记了,装叔公遗物的箱子是一口樟木箱,看着和梅先生用于储放藏品的箱子看着差不多,也就忽略过去了。
对于叔公,郁宁是非常尊敬的。
如果不是叔公把这栋房子留给了他,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梅先生,也不会认识顾国师,更加不会认识兰霄。
叔公是他的大恩人呐!
郁宁砸吧了一下嘴,决定好好将叔公的东西整理一番,这地下仓库也有留给他的储物室,他可以将这些东西都放到他的储物室里好好保存。
这樟木箱里的东西经过一阵移动里头的东西有些散乱,郁宁干脆就从一旁找了点的梅先生用的收纳盒出来,打算重新把遗物都包好,再统一放进樟木箱里收藏。
樟木箱第一层是几套长衫,看着就知道不是经常穿的模样,丝绸平整,却因为时间太久而失去了光泽。他将这一层衣服重新叠了一下,统一放进了一个收纳盒中,还顺手捞了个樟脑丸一并放进去;第二层则是一些配饰和小法器,郁宁收拾到此处就要结束,突然发现这樟木箱的厚度好像不大对,他之前一直没有细看——好像还有第三层。
他研究了一下,便把底部的木板给打开了,露出了最下面的第三层。第三个层东西很少,就三件东西:一个罗盘,一本厚实的书,一把风水剑。
罗盘和风水剑,应该就是他叔公的的随身法器了吧?
郁宁拿起来把玩了一下,果然都是十分强力的法器,不过他心中毫无贪念,仍是将他们放入匣中收藏起来,而最后一件郁宁本以为是什么风水相关的秘籍之类的东西,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叔公的日记。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尤其是对待这位平生与他没见过几回却对他有大恩的叔公,郁宁还是有那么一点想知道这位叔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的。
日记厚实的封皮边缘发毛,显然是常被人摩挲翻动的缘故。
郁宁打开了第一页,面只写了短短的几行字。
【5月29日,周三,晴。今日无事,一切如常。】
第二页,还是如此。
【5月30日,周四,小雨。今日无事,一切如常。】
……
郁宁连续翻了几页,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他便又快速的翻了几十页,等到这本日记几乎被他翻掉了三分之一,日记的内容才开始出现了一点变化。
【11月11日,周一,多云。今日发生了一件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在做梦,但是这一切真的令我不敢相信。】
郁宁心下一动,又翻了一页。
【11月12日,周二,晴。自父母故去,我甚少有这般迷茫的时候。】
又一页。
【11月13日,周三,晴。我明明已经渡过了三年,回神之际却发现只过去了一刻钟?难道是黄粱一梦?】
这一页到此处还没有结束,居然还有下一行。
【11月13日,周三,晴。
……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这段时间的故事,到此刻我才确定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无法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他确实是发生了。
或许这应该从头开始说起。
我清楚的记得是在10月30日的那天,我夜晚下工回家,我看了一个人一眼,那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或许就是他长得不错?但是就是那一眼,我便觉得世界有所不同,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一般,世间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父母故去后,兄妹各奔东西,家中只剩我一人,原是再熟悉不过的家中,在那一日也变得陌生了起来。我总觉得我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光,我心想或许是我太累的缘故,便没有放在心,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工,缸中的米只剩薄薄一层,容不得我想太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天,我终于熬到了发薪酬的那日,我买了些许小菜,又悄悄与刘叔家换了二两二锅头,喝得微醺之间不由兴致大起,去寻觅我所能见的光究竟是从何处起,又是从何起。
我自水井寻到了爬山虎,又自爬山虎寻到了窗口,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仓库那头寻着了光的来源。若是有人看见我的日记,定会骂我胡说八道,但是我确实看见那光自仓库的门来。我下意识的去触碰那门,就去了一个我没有去过的年代,那里叫做庆朝,并不在史,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去了一个没有记载的年代还是去了一个世外桃源。
我一开始以为是梦,毕竟我喝得多了。那处物资丰富,随意进山也能有吃食,拿着皮毛还能换两件衣服,我着实是过了一段吃饱喝足的日子,弥补了我在此世吃不饱穿不暖的遗憾。
等到吃饱喝足了,我在那处便已经过了一年多,其中我识得了一位老者,因着我一水之恩便教了我些许风水堪舆之术,这等封建我本是不愿学的,但是我左右无趣,就又学了。谁想我天资出众,活似金老先生笔下的主角似地,不过短短一年,师傅便说教无可教,让我出门游历。
我想着难得能做这般奇幻瑰丽的梦,人在此世束缚几多,在梦中总该能自由放肆一回了吧?若是一朝梦醒,我醒来或许不记得我曾经白衣快马,一剑飞仙,但仔细想来也算是不负此生。于是在那处我行事便放荡不羁了些,此时想来,尤为荒唐。
那处民风不曾开化,还迷信这些风水玄说,我在江湖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便至何方都有人相迎,这些人也无趣得很,只晓得求什么子嗣昌顺,合家兴旺,我虽是不愿做这些小风水,却看在他们对我陈恳热情的份依了他们。
我想做一些大局,但总没有人愿来予我一试。
想来是我名气还不够的缘故。
我便又花了半年的时间,至此便是我到了长安府,都有达官贵族倒履相迎,我也接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局。我愿称呼它为‘七星揽月’,但有一人却非要称它‘七星拱月’,他可知‘拱’与‘揽’一为臣一为君,岂可同日而语?简直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