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昀一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午餐也是在会议中进行,尤景云就更惨,连午餐也没吃。小姐姐挺心疼他,临走拿了一袋饼干给他。可他没吃,随手搁在茶几上,又坐回原来的姿势。至始至终,面容平淡,没有丝毫不满。
单昀一直忙到十点半,早把尤景云忘到了九霄云外,还在跟袁圆感叹:终于有天能在前半夜收工,可以睡个好觉了。
袁圆一脸菜色,用口型提醒他:年画娃娃。
“都这会了,他不可能还在,明天就抓他一个不认真对待签约的罪名,赶出去!”单昀边拿车钥匙边往外走,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笑容。
尤景云有本事再叫小李他爸来施压啊,真闹起来,把合同条件使劲往下砍,最后得利的不还是他单昀么。
当然这事也就是想想,他还没卑鄙到这种地步。今天这事纯属偶然,除了正常会议,还突发了两个紧急状况,他忙得脚打后脑勺,真是一点时间也没抽出来。不过正常人也不会真等到这会,肯定是明天再来的。
他哼着小曲,拉开办公室的门,却不料,秘书处一个挺拔的身影吓他一跳。
这年画娃娃居然还没走!
看见他出来,立刻起身,礼貌地叫了声:“单总。”
单昀跟见了鬼似的,敢情这不是正常人啊!这回也不好装没瞧见他了,硬着头皮道:“你跟我进来吧。”
俩人一前一后进办公室,单昀重新把灯打开,心里一千匹羊驼狂奔,恨不得把尤景云从窗户丢出去。
这人怎么这么有毅力啊,真是烦死他了!
他瞪着尤景云看了好一会,才像想起来似的,问道:“你没吃饭吧,喝点什么?”
他故意把“吃饭”咬得很重,显然是忌恨尤景云上次不给他吃火锅的事。
尤景云不以为意地笑笑:“咖啡就好,加点您那瓶皇家礼炮吧。”
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瞧单昀身后架子上的威士忌。等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连这点优待都没有,那他真是亏大了。
“爱尔兰咖啡?”单昀没想到尤景云一个老派的民间艺人居然懂这个,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尤景云坦然道:“在都柏林住过一阵子。”
“哦,海归。”单昀了然,一边往咖啡里掺威士忌,一边说,“难怪懂那些失传的技艺,怕是早些年流落到海外去的吧。”
尤景云吸引鹭群那绝技直到这几日才有人扒出来,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巧变弦丝,它是巧变弦丝的前身,叫“百鸟朝凤”,是道光年间的一位民间艺人所创,因进宫表演引万鸟盘旋三日而得此赐名。
这项技艺因为非常难学,早在二十世纪初就已失传,汪正洋教授也是根据老辈人的描述,自己摸索,才琢磨出个形似的“巧变弦丝”来。
如果说尤景云是在海外学得的这门技能,那倒不奇怪了,毕竟那时候社会动荡,很多优秀的东西都流出了国门,保不齐就有一两个会家子将这门技艺保留了下来。
单昀轻轻一哂,从抽屉里抽出尤景云的合同来:“公司不会因为你是海归就提高待遇。我们不做慈善,如果你的技能不能为公司带来盈利,那这合同我劝你别签。”
如他所愿,尤景云没有去接合同,而是平静地望着他,说道:“我在都柏林那年,是1753年。”
单昀怔了怔,随即想到他那1968年的身份证,气笑了:“尤景云,你是想跟我讨论退休金吗?行,我告诉你,如果是被公司开除,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不管尤景云那张身份证哪来的,这人三番两次藐视他的智商,他已经忍无可忍,径自把门打开,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合同,我不想签了。”
当总裁,就是有这点好处,理不直也可以气壮地赶人。单昀不怕尤景云报复,他有一整个公司和公关部为后盾,只要尤景云敢来,他有一百种方法把这人打趴下。
尤景云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一个玉质的吊坠,双手捧到单昀面前。
单昀垂眸一看,那是个憨态可掬的小貔貅。
——“在你有生之年,如果有人拿着一个貔貅吊坠来找你,你一定要尊敬他、保护他、善待他像对待君上那般。如果你一生都等不来这样一个人,就把这句话传下去,这是我们单家代代相传的秘密。”半年前,单经业临终之时,握着单昀的手如是说。
单昀一直以为这是老头子变相地催他早点结婚生子,没想到,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