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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湮和林老太傅道别，回到了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思绪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见到外祖父是在九岁那年，她被随国送来大周朝的招瑶之山学艺，后来老太傅把自己接回了林府。

从自己认识林太傅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糟老头子了。迂腐不肯变通，激进的年轻士子每次想要变革些什么，他都会出面阻止扼杀。懒散且庸碌，上朝不过例行公事，不发言不轻易参与政事。

在府里则是插科打诨为老不尊的，每天最热衷的事情莫过于晚上换着花样请教坊九部中人来跳舞。老头子尤其喜欢看云韶部的云韶之舞。

她不止一次感慨，传言之中那个才满天下的林玠，和现在所见的林老太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曾经的林玠，在林夫人傅婉容去世的那个雷雨夜里，就死去了。

但她又总不愿意相信，因为一个人的风骨和灵魂怎会轻易变更。

她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有机会，听老头子亲自讲那过去的故事。

戏里总说，年轻一辈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长辈们常常是迂腐的，顽固的，总要扮演那个跳出来，阻挠年轻人追求个人意愿的角色。

可是大家都选择性的忘了，每个长辈年轻时也很酷过。他们只是经历了太多，累了倦了，选择了一种和世俗相处最舒适的姿势。

他们的阻碍往往是，不愿意自己的后辈走自己当年的老路，不愿意后背再吃一次苦头。

老太傅在朝上这么多年来看似浑浑噩噩的和稀泥，却在直接间接，明里暗里保住了许多人的性命。

他希望这些尚且年轻、尚且有激情的后辈，有朝一日能把才华实现在有价值的地方，而不是死在朝堂的派系党争中。

萧湮其实心里知道，外祖父今天说的都对，可她就是想去尝试一次。

并非对于周朝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情感，她也没有伟大志向满腹谋略想在朝堂一展宏图。她只是，不忍心看到堂皇几百年的广泽林氏真的就这么倒下，哪怕真的要倒下。林氏可以选择撤祠堂分家，散的体面且风骨。也可以为国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散的慷慨且悲壮。但绝不可以败亡于相国公朱泰这种宵小之手。

况且，周朝一旦真的亡了，取而代之的定然是一个几国纷争群雄屹立的乱世。乱世出英雄，然而哪一个英雄背后不是累累白骨哀鸿遍野，不是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在乱世之中，不会有任何一片净土，广泽林氏哪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她萧湮没什么大志向，她只想保护身边的人。以及不要在乱世中，亲眼目睹那么多的无能为力。

所以，姑且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让她试着撞几次南墙吧。她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子。

萧湮拾起那本从老太傅处没收来的书，是一本《韩子兵书》。

东郡王世子庄羡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前端时间老头子大寿，他送的寿礼是一小箱古籍，那些古籍可是真正的绝版，比如《冶古堂文集第五卷》，比如《吴越备史》，再比如《岣嵝神书》。

甚至其中还有一份《韩子兵书》的残篇。世人皆传这本兵书被前朝夏启帝带去了墓中陪葬，也不知道庄羡是从哪里搜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