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岁这般大,看清楚北央面容之时心中也是跳了跳。不为了那模样多么美了,只因了那样子实在太像她那早逝的小女儿。心里想起了些往事,一时沉默。
北家一向男丁凋敝,生的女儿多了,进宫似成了不明文的规定。上次入宫的,则是老太太的小女儿,可惜虽得盛宠,但福薄,早早的就去了。
也因着这份盛宠,安国公年迈,两个儿子也不算多能干的人。却还是在朝中谋得了一官半职,这国公爷的爵位也得了世袭。
大伯三年前去世,待老太爷过身,爵位自然而然就会落到北央爹爹北兴头上。算是幸运吗?却也未必。
“回来就好,在家多学学琴棋书画,也多做些衣裳打些首饰。太素净了没个丫头模样。”
老太太一开口,屋内又算热闹起来。何氏是个喜庆人,因生了个儿子,也得老太太喜欢,“我看啊,待明日就让阿月阿蓉带昭昭去铺子里头瞧瞧。好些个首饰再定做怕是赶不上了,去看看现成的有没有好的。”
“那就劳烦两位姐姐了。”
北月点头含笑,北蓉似是不屑,也不看北央。
又听了何氏说了许多她儿子,也是北家唯一的孙子晨哥儿的趣事儿。北央算着自己这个弟弟今年也该五岁了。五岁被送去学堂念书,是不是太早了些。想归想,也没说什么。
待下人说二老爷回来了,一大家子便一起吃了个饭,算是给北央接风洗尘。
饭桌上老太爷看到北央模样,不知怎的,也没用多少吃食没说什么话就走了。老太爷一走,老太太也停了筷,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回得世安苑内,一家三口才算是能放开了说话。
北央五岁那年差点儿被人贩子掳走,幸得神尼相救。更是将北央带才身边亲自教养了十年。安国公府在京中不过是个落魄勋贵,而神尼则是出世的高人。能和神尼有了牵扯,对北央,被安国公府都是件儿幸事。
也盼着能因着和神尼这层渊源,日后说亲上也能多些助力。不然北央这模样,艳丽太过,好人家怕是不好说的。至于说的让北央入宫那事儿,北兴并没这个打算。
“不忘大师身子可还康健?”
“师父身子自是好的,爹爹不必挂念。”想起师父,北央心里也难过,“师父在我走的前一天就又出去云游去了,说是带了我这么个娃娃十年,许久未出门,终于是松快了。”
北兴点点头,又问了许多,才去了书房处理些事情。屋内便只剩下了北央和孙氏。
孙氏还没开口,北央则道:“大娘在老太太处说什么出去买首饰?姑娘家的首饰都是定做,何况我回来这事儿大娘该是早知道的。怎么这会儿在老太太跟前说这些。是不是娘亲你去公中支银子又被大娘为难了?”
不怪北央这么问,回来换衣裳那会儿,衣裳虽是新的,不过那料子样式都是老早以前的了。何氏管中馈,即便如今她已成了寡妇,但只有何氏给北家留了个后。只要有这个孙子在,孙氏就注定越不过何氏去。
“你大娘不一向那般,也是咱们府上进项少,她卡着不给就不给了吧。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娘亲你自己呢?手上银子可还有多少了?”
“自是有的,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睡吧。你那千羽楼每日都吩咐了人收拾着呢,回吧。”
看孙氏不愿多说什么,北央也没再问什么了。只带了嘉儿和春嬷嬷回了千羽楼。这处地方是她从小就住着的,比不上北月北蓉住的豪华,胜在别致。
两层小阁楼,在世安苑的最角落。阁楼前一颗枣树,这会儿长的都快能伸进二楼窗户里了。
北央沐浴之后,临窗而坐,伸手摸了摸那近在眼前的枣树枝丫,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这话被嘉儿听到,端了被茶水递给北央,还顺带打趣,“姑娘可别在府里头提什么师兄。老爷太太们可不知道神尼带着你的时候还带着云公子。要是知道了,被人拿去做文章,姑娘你可怎么好。”
“瞎说什么,师兄走的时候我才十岁,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文章。”
“奴婢看姑娘是忘了,临走前云公子可是回了庙里住了几日的。”
北央饮了一口茶,不再搭理嘉儿,倚窗望月。想起几日之前还在不忘庙中与师兄下棋切磋,日后,怕是再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