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五四章(1 / 2)在你眉梢点花灯首页

山野间旌旗遮天蔽日,箭矢如飞蝗密密匝匝地落入寺中。

山门被撞破的一瞬辅国将军程鸣升一下子就乱了。

他不是真的要反,只是暗中受了皇命,做做谋反的样子罢了,等到时机成熟,把罪名往三公子身上一推便可保得一命。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自山下涌来的高举“清君侧”旌旗的兵马惊愕不已。

陵王的兵卒如潮水一般涌上山阶所到之处遇神斩神,程鸣升仓促之中开始带兵反击,一时间竟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在造反谁在勤王。

可他身为一军主帅尚且稳不住遑论所率士卒?

程鸣升的兵马几乎是不堪一击的若非翊卫司的禁卫军赶来相助,只怕明隐寺的寺门也要被攻破了。

陵王策马立在阵中听着捷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殿下西面怀集将军已攻至山下西面山门已被撞破!”

“殿下,北面张岳将军已斩翊卫司千人扼住北面寺门要道!”

“殿下宣武将军已于寺前取反贼程鸣升首级正在与翊卫司伍长所率兵马交战!翊卫司节节败退!”

……

“殿下,属下方才接到消息,五殿下已带着宗室们前往垂恩宫暂避了。陛下与三公子留在问贤台主持大局,适才怀集将军与张岳将军已于平南山西北会师,怀集将军遣人来问,眼下可要兵分两路,他们前往垂恩宫截杀五殿下,殿下您与宣武将军、裴阑大将军直取问贤台?”一名阵前逻卒前来向陵王禀道。

陵王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只问:“裴阑可有命人带话?”

早上兵中传来消息,说西山营似乎有异动,他让裴阑遣人去查了,目下裴铭驻守金陵,裴阑带兵埋伏在离金陵最近的明隐寺南侧,父子二人互通消息却也方便。

“裴将军说,皇城司的卫大人似乎料到今日明隐寺有兵变,早上前往西山营调兵,眼下正往平南山赶来,不过皇城司的兵马眼下似乎被适才的火药阻绝在半路,一时半会儿驰援不及。”

陵王颔首:“你方才说,父皇与明婴留在问贤台主持大局?”

“是。”

陵王沉吟半晌:“你去告诉怀集,先不急着分兵。”

他这个父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陵王最清楚不过。

今日辅国将军之所以起兵,都是这个老狐狸授意。

老狐狸既想借兵变之由诛杀程昶,眼下就算生了些许变数,他绝不会轻易改了初衷。

想必他与程昶一同留在问贤台,为的并不是主持大局,不过是寻个理由支走宗室们,然后派人把他的亲侄子斩于乱军之中罢了。

昭元帝万事运筹帷幄,如今问贤台已是险境,他敢滞留此处,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陵王环顾四野,恐怕这山中,老狐狸的兵马并不止翊卫司这一支。

看来苦战还在后头。

陵王唤来一名武卫:“你派人去告诉裴阑,命他半个时辰内务必剿灭游骑将军部下兵卒,攻入寺中与宣武会师。”

平南山就这么大,哪怕昭元帝藏了再多的人,只要聚集众将兵马,他就有一战之力。

“是!”武卫拱手领命。

明隐寺南面的战事并不胶着,尤其在程鸣升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游骑将军的兵马便如失了主心骨一般四散溃逃。

裴阑很快命人将他们擒回,他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不愿他们漏了风声出去。

这时,一名副将过来禀道:“将军,陵王殿下身边的武卫过来了。”

武卫被引到裴阑阵前,将适才陵王的授意传达完毕,正欲离开,目光不经意掠过阵中,忽地发现一丝异样裴将军左后方的年轻将士似乎并不是他麾下的?

似乎是……忠勇云氏女身边的崔校尉?

武卫还没来得及细看,裴阑蓦地一抬手,身旁副将立刻拔刀而出。

刀光如水,刹那掠过武卫的脖子。

在感受到痛觉之前,武卫的头颅已然滚落在地上。

阵中另一侧,云浠闻得响动,很快催马过来。

她看了眼地上武卫的尸身,认出此人乃陵王身边亲信,说道:“陵王一时半刻不见此人回去复命,一定会对将军生疑,看来将军与我联手的消息瞒不住了。”

裴阑道:“适才陵王传令,让我半个时辰内攻破寺门与宣武会师,届时已免不了一场恶战,你我只有先一步进入寺中,抄近道往垂恩宫去,否则陵王的兵马多出你我一倍有余,胜算实在不大。”

眼下西山营驰援明隐寺的路虽被火药阻绝,但云浠因与裴阑合盟,知道陵王的部署,已提前一步带兵进入平南山中。

他二人的原计划是暗中救下藏于明隐寺的宗室们,等分兵之际,快马赶到垂恩宫,占据有利地势,再与陵王正面抗衡,没成想陵王竟如此谨慎,丝毫没考虑以分兵之术速战速决,反倒要稳扎稳打合而攻之。

云浠道:“将军能把忠勇部的行踪瞒下半日已属不易,而今裴大人既知道将军与我联手,必然会向陵王示警,金陵往明隐寺最近的一条路虽被阻绝,派将士从西面绕行,不出两刻,怀集将军也该知道将军与我联手了。”

裴阑颔首:“如此,你我更该立刻前往垂恩宫了。”

随即一抬手,果断吩咐,“破寺门!”

“轰”一声巨响,众将士怀抱撞木,撞在明隐寺南面古朴的木门之上。

木门应声而倒,兵将们水泄一般涌入明隐寺中。

云浠落在兵马后方,唤了一声:“裴将军。”

她催马上前:“适才陵王的武卫前来传话,可有三公子的消息?”

裴阑听了这话,却是沉默。

他其实知道云浠之所以一意孤行带兵赶来明隐寺,除了阻止陵王谋反,有大半原因都是为了程昶。

可是,眼下形势危急,他们实在是一刻都耽搁不得。

倘云浠知道程昶的处境,必然会先行救他。

一旦她在路上滞留,来不及赶往垂恩宫,所累及的,便是他了。

云浠看裴阑一言不发,心中不由生出不好的预感。

今日辅国将军甫一起兵,云浠便料到他是昭元帝用来陷害程昶的棋子,然而,适才“诛杀陵王”的圣命传遍山野,三公子不是该转危为安了才对吗?

云浠问:“裴将军,三公子没去垂恩宫避难吗?”

不等裴阑答,她立即又道,“我知道将军在担心什么。”她手持马鞭,朝后方一指,“将军你看,今日我带了近两万人来平南山中,除了身后这两千亲从会一直跟着我,其余的我尽可以交由将军暂领,他们会跟着将军前往垂恩宫勤王。”

“我绝不耽误将军剿灭反贼,还请将军一定告诉我三公子的消息。”

她这意思是……她愿以自身安危,换程昶一个平安的消息?

若他不平安呢,她便要带着这仅仅的两千兵马于乱军中去救他?

不行,这太危险了!

裴阑心下一横,一句“三公子已前往垂恩宫”还未说出口,耳畔忽然浮响起老太君的切切叮嘱,“只有毫无保留,才能换来无间的信任”,“你的生路都要旁人来给,只有拿出十万分诚意,半点不给自己留后路,他人才肯诚心助你”。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裴阑道:“我方才接到消息,说是……”

他抿了抿唇:“说是五殿下带着宗室们前往垂恩宫后,陛下把三公子留在了问贤台。陛下他……在山中另藏了兵马,只怕要将三公子斩于乱军之中。”

云浠听了这话,蓦地怔住。

她的眉间覆上浓重的忧色,眼底似乎还有些恨,恨昭元帝为何竟这样都不放过三公子。

但她毕竟久历沙场,饶是危局当前亦临危不乱,抱手对裴阑道一声“谢”,随即大喝道:“崔裕!”

“属下在。”

“整齐兵马,随本将军去寺中救人!”

山间沧风四起,朱色衣袍迎风一掀,策马的身姿利落潇飒,很快消失在了山野乱军之中。

……

前往月灵台的路已被乱兵隔断了,山寺中到处都是喊杀声,也不知谁和谁在打,再往前走一段,隐隐闻到了焦味,似乎是哪里起了火。

程昶有些撑不住了,扶着一旁的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前方罗伏探完路,回来禀道:“殿下,怀集将军的兵马正在往月灵台赶来,我们恐怕得绕道。”

程昶“嗯”了一声。

他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一手捂住心口,五指几乎要透过裘裳掐入胸膛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