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忽然出现,让我直到第二天接龙之介和银回家的时候,还有点萎靡不振。
银倒是很兴奋,一路上一直在讲自己在东京的所见所闻,反而是龙之介觉察出了我的低落:“你又招惹什么事了?”
我讪笑:“倒也没什么……”
龙之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被他看得心虚,默不作声地和银换了个位置,和她聊起这次修学旅行来。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主动让龙之介和银看我的小说。一开始是怕他们多想,但是自从收到那封有关于擂体街的来信之后,我先是遇到了中原中也,现在又被自己打了脸、真的遇上了港口黑手党——如果他们看了我的小说、参与进我的创作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如果我真的被抓起来或者是被杀了,并不清楚我的作品的龙之介和银遇到危险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更何况龙之介有罗生门、银是个体育健将,我相信他们绝对有着自保的能力。
……唉,这种时候就觉得自己有点太弱了。
我摇摇头不做多想,重新挂起笑容和银聊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是织田作来开的门——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邀请了他过来参加两个孩子的“接风宴”;临出门时其他菜都做好了,但是咖喱还在炖,我担心咖喱炖的时间太长,所以拜托了他过来帮忙看着。
“久等了!”我朝气蓬勃道:“咖喱炖好了吗?”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欢迎回来。”
在对我说完这句之后,他的视线又越过了我,落在了龙之介和银的身上:“欢迎回来,龙之介,银。”
银迟疑道:“真弓姐,织田作先生这是……入赘了?”
我:……
我哭笑不得,正要解释,龙之介却挤了过来,挡在我面前,黑着脸说道:“在下绝对不会认同北条嫁给一个大她这么多的男人——”
“真弓才十三岁,”织田作之助认真道,“而我才十八岁。龙之介,虽然这种为姐姐着想的精神很值得赞许,但是你想得太多了。”
“……织田作,你认真解释这么多之后反而更奇怪了啊!”我忍不住吐槽:“织田作只是受邀一起过来吃饭而已!你们两个实在想得太多了,我可没教过你们怎么脑补,你们这是从哪里学会的啊?!”
银松了口气:“原来真弓姐没有和织田作先生在谈恋爱吗。”
我无奈:“都说了我才十三岁……好了,快进去吧,再不进去菜都要凉了。”
虽说回来的路上还想过在龙之介和银面前尽量避免谈到写作的事情,但是太过于避讳也显得不自然,况且织田作之助在昨天晚上光荣成为了《父亲》第二章的第一名读者……吃了两口咖喱饭之后,我忍不住开口:“织田作,你对于《父亲》这篇文章有什么看法吗?”
“……我觉得,很真实。”织田作诚恳道:“而且我很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他这样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整体感受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在报纸上看到第一章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三浦英士隐隐的悲哀。而昨天晚上你给我看的第二章里,这种悲哀已经实质化,浓郁到我想要跟着落下眼泪——这种悲哀的力量并不在于三浦英士的遭遇有多么惨淡,而是在于三浦英士的遭遇太过于真切。”
“真切到令人感同身受。”织田作如此评价道:“一切就好像发生过。”
我默默埋头,羞愧道:“您过奖了!”
织田作摇摇头,嘴角隐约露出点笑意:“不,这的确是我的感受。我有几位同事也在追连载,过几天看到第二章的话,大概会哭吧。”
我想象了一下几位黑手党壮汉围在一起抱头痛哭的场面,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嗯……那我还挺期待的。”
——怎么说呢,这就是作者发刀时的快感吧。
这次吃完饭之后织田作没有久留,直接跑去港口黑手党加班了,刷碗的人就变成了我和龙之介。在刷完最后一个勺子之后,我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转过身才发现龙之介正在看着我。
“龙之介……?”我见他久久没有反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龙之介应了一声:“北条,你的新小说,写的是什么内容?”
银大概看出了我并不赞同他们接触我写的小说,一直体贴地不曾多言;然而,龙之介却会时不时装作并不在意的问上那么一两句。
我也不是想要彻底地瞒住他们——毕竟横滨周报哪里都有卖的,家里的几本样刊我也没有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就束之高阁,而是光明正大的摆在了书架上。所以,听到龙之介这样的问话,我想了想之后,便回答道:“唔,有点复杂,概括来说,就是讲了一对父子的故事吧。”
龙之介:“……家庭故事吗?”
我语气复杂:“不,就父子关系来说——是两人渐渐决裂、但是又密不可分,总之令双方都感到相当痛苦的故事。”
说完之后,我和龙之介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