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没钱的蓝领男人(2 / 2)蓝领男士首页

“老子就是再没有用,也没有提起裤子不认人,不是男人。”吴庸冷笑。

提到这个事情,李强怒从心起,如果不是身边小女生才到手,要保持风度,可能就大打出手了。虽然毕业那次两人动手,他没有在吴庸手上占到便宜。

“吴用,去哪儿?哥们送你。”烂强追到门口,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停车场的一辆五系宝马响了两声。

“这孙子,洗刷老子来了。”吴庸苦笑一下,“算了,你的车与你一样脏,谁知道你昨晚上折腾完了洗车没有。”

吴庸眼看时间不早,不理烂强的喝骂,加上心气确实也不高,多少有点被冷梅浅弄的败兴,转身半低着头走下台阶。

吴庸在那个男服务生的怜悯般的目光下离开,他的目光好像在吴庸的杰克琼斯外套下的皮肤上抹了一层清凉油,渗入了皮肤,凉飕飕的那目光好像是在看一条求偶失败、接着又被同类殴打的公狗。

秋雨比来的时候更加细密了。吴庸脱下外套,一把笼在头上,朝着对面的四号线地铁走去。雨水像烦闷的心情一般淤积在马路上。在踢飞了一个易拉罐和一个饮料瓶之后,心里的火气得到了些许释放,真的,出门遇贱人。

这个时间,没有多少人坐地铁。一位红衣大姐,站在台阶上卖雨伞,“帅哥,天堂雨伞,十元一把,来!来!来!”

吴庸选择无视,我的杰克琼斯都成了蔫咸菜了,我要这雨伞有何用?这个时段地铁站台人迹稀少。作为一名蓝领,挤地铁和公交是日常。早八点和晚六点,你都能感受祖国的温暖:在早晚高峰被挤的“漂起来”其他时候,你完全可以感受钢制座位给你“透心凉、冰冰凉”。

“魔都”渝城,这儿的地铁与别的城市不同,一会儿呼啸钻地,一会儿窜上高架,至于钻隧道、跑双层大桥什么的,这还都称不上魔幻,在房顶上前进的家常便饭,穿房而过也不稀奇。

吴庸住在城里的乡下,这里属于主城,但是这个局部,都是待拆的土著自建房,我们可以称之为“城中村”。土著们拿着钞票去买楼房和门面了,留下一片大半违章的建筑待拆。在拆迁之前,当然要发挥余热,出租挣钱。

三年前,吴庸大学毕业,当时的房租是三百一个月,上个月,房东已经涨到了八百。迅速上涨的原因是旁边新开了一个电器工厂,拥有四五千员工,工厂白班夜班不停生产,很多外地员工都选择就近租房。

出了地铁,吴庸换乘了843路公交。一名灰白发大叔挽着一个很沉的黄挎包坐在车门旁边的“老弱座位”上,脚边放着一个没有盖板的有背带的木箱,里面盛着电锤杂七杂八的工具,看到有人上车,他下意识地去拉动脚边的木箱,好让吴庸通过。吴庸摆手表示没有关系,三步跨过去,坐到这大叔后面的空座上。

这一看是干了活回来,公交车是最实惠的。他身穿黑色化纤衣服,衣领已经磨破,佝偻着背,从木箱里拿出2升容积黄色大塑料水杯,拧开盖子,趁着公交车停下等红灯,灌了一大口浓茶,长吁一口气。这一刻他很放松。

吴庸是农村孩子,父母都在地里刨食。两个人劳累一个月的收成换成钞票,肯定还抵不过这位大叔一个星期的收入。这些年,农村人口城镇化,城里房子就好卖起来,不管是新房、二手房,到了手以后,都少不了打个洞挖个墙,安装个地漏水管,用个大锤小锤什么的。城市的街道,经常可以看到这些丢下了几辈人传递的种地手艺,毅然进城找食的农民大叔、大妈。女人们搞家政、当保姆,男人们搞装修,进工地。

整个公交车上只有不到十个乘客。老旧的公交车动力有限,渝城的路上下幅度大,每当要爬坡的时候司机一脚闷住了油门踏板,身体微微前倾,老旧的发动机罩就在驾驶室,发出震耳的轰鸣,闹的人头昏脑涨。843路吭哧吭哧跑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前坐的大叔走在前面,左腿落在后面,踢到了一下车门口的立柱,像是要摔倒,赶紧站住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木箱,真沉,怕是有四十几斤。大叔连着大声说谢谢,说小伙子真是好人。

好人么,跟有没有钱没有关系。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天色仍然阴沉,像是吴庸的公司老板看到上班耍手机的员工时的脸色。

下了车,得知两人住的相距不远,看出这大叔腿脚不好,吴庸就没有还回木箱,捎带一段路帮帮忙力所能及。

还没有到下班时间,这一截路沿着渝城工商大学背后的围墙,此刻行人稀少。两人前脚后脚走过工商大学后门,马路边低洼处积水严重,想必下水道格栅又堵住了。整个路边都淤积了“黄色鸡汤”浑浊的水面上飘着黑褐色的树叶。吴庸心里没来由的堵的慌,前面的路面被水盖住了,他不等身后大叔脱鞋下水,直接背着木箱踏入了那滩浑水。

没走几步,吴庸的脚下传来两下沉闷响声,感觉踩上了跷跷板一般,双腿下陷,整个人在五秒钟内消失在浑水里面,甚至没有冒出一个水泡。身后只有那位大叔的惊叫。

当天的渝城夜间新闻报道:“在工商大学校附近,因大雨过后路面井盖松动,一名路人不慎失足掉入窨井后失踪……目前,公安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电视的镜头里,闪现灰发装修大叔的面孔,甚至看不清他脸上的悲哀和惋惜,一晃而过。想必吴庸公司的老板听到消息又惊又喜,最近公司业务困难,面临裁员。这个时候吴庸出事一定正中下怀。

一个普通人的消失在这座大都市里,就好像释放了一缕气体,一把轻烟,转瞬即逝,如果你不出名,那么注意到这条新闻的其实没有多少人。当时现场只有装修大叔一个人,或许在连续的几天里,他会记起那位帮了他小忙的小伙子,仅此而已。然而时间是帮助遗忘的最好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