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当日既受了人托付,今日便与你多嘴几句。”顺贵太妃眉目间都是说不出来的冷淡,“本宫虽久居深宫内苑,但这些日子耳朵里也是落了不少的闲话,皇帝不去长乐宫,就连长乐门前的麻雀都愈发地不怕人了。闲来弹琴喂鸟自然是闲适安稳,只是丽妃你可是想一直这样避宠吗?”
攸宁的面色有一瞬间被人看透的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并不言语,只低着头。
“我想,你深知集宠于一身就是积怨于一身的道理,这道理就算是宫中的婢女都懂。”顺贵太妃声音平和,“若你是个平常官家的女子,刻意避宠保平安这招自然可行,只要不行差踏错应该能保得住一世平安。然而你出身手握兵权,家世显赫的苏王府,那么避宠这条路对你来说,无疑是死路。”
听得“死路”二字,攸宁的眉心猛地跳了跳,道:“攸宁愚钝,不明话中深意,还请贵太妃赐教。”
“南陵开朝建国以来,除了一早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姬妾,皇宫中何时有过妃位入宫之人?所以从你入宫那日,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因为你的身后是整个苏王府,是苏王府手上握着的权力,是你的出身让你可以以这样的高位入宫,一入宫就居于富丽堂皇的长乐宫。所以你可以避宠,可以做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丽妃,但是你要想清楚,即使没有皇上的宠爱,你仍然是苏王府出身的宁郡主,只要苏家在朝一天,你就永远避不开那些人的嫉妒和憎恨。”顺贵太妃看了看御花园一脚的红墙,道,“这宫里,说起来天大地大,但皇帝才是真正的天和地。你若一直无宠,就是失去了这宫墙里最有力的保护,这宫里的人远比你想象中狠毒,到时不只是你,连你的家人都可能被伤害。”
攸宁的眼里浮起了一些忧愁,她喃喃:“我总以为,这样下去也许宫中众人能忘了我,我也能保得住平安……”
“忘了你是丽妃,但永远忘不了你是宁郡主。”顺贵太妃起身,“这些道理,你自己可以慢慢去悟,丽妃且须记得,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今日天气有些凉,本宫话已至此,不与你多言了,本宫先回去了。”
说罢,顺贵太妃带着几个婢女和贴身嬷嬷一道离开了,只剩下攸宁一个人在凉亭里,她身侧放着的那本翻开的琴谱早已被风合上了,她也顾不上收起,只愣愣地望着远方。
“贵太妃,您今日……”走远了些,顺贵太妃身边的魏嬷嬷小声道。
“今日难得多言几句。”顺贵太妃笑了笑,“那日瑾儿进宫来托我照拂佛宝堂中抄经的丽妃,我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今日一看,乃是一步好棋。”
“奴婢愚钝。”魏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顺贵太妃,“还请太妃赐教。”
“不管是这丽妃,还是那容国公府的二小姐,她们的背后都不只是她们自己。”顺贵太妃道,“今日的人情送给了宁郡主,也就顺水推舟的送到了月郡主头上,这二人都是聪明人,将来必定大有助益。瑾儿在外头,有些事情不便插手,咱们在后宫里,就要悄悄地帮他料理好了才是。”
“太妃说的是,奴婢记住了。”魏嬷嬷小声道。
“走吧,我们去佛宝堂。”顺贵太妃对魏嬷嬷说,“这宫里天天都是好戏,本宫看了这么多年也是累了,眼下只想去对着菩萨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