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然摇摇头:“好吧,但是拍照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丈夫给妻子做的苦力活吗?”
“我不是一般人,给我,你过去!”米翠凶巴巴的。
“好好好……”
终于要到相机的米翠绽开一个胜利的笑容,开心的就差蹦高了,她拉着林亦然从枫树林的尽头走到秋日里最后盛开的花圃,用镜头记录下他的一颦一笑。
林亦然笑起来真好看,米翠取景的时候想。
极地海洋馆的企鹅当然难逃魔爪,米翠趴在栏杆前捕捉林亦然笨拙的跟企鹅合影的样子……
“你确定它不会过来咬我吗?”林亦然有些担心。
“不会的,工作人员就在旁边。”
“我觉得,这种野生动物我们还是不要近距离接触的好……”林亦然跟那只企鹅距离远远地。
“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合影特权,你给我一点面子。”米翠说道。
林亦然叹了口气,不能被这个女人知道他对这种生物的尖喙有莫名的心理阴影,撤了个完美笑容让米小姐拍个够。
“好可爱……”米翠喟叹。
好可怕……林亦然在心里叹息。
转悠一圈之后,两个人坐在海洋馆的休息长椅上背靠背喝橘子汽水。
“林亦然,你为什么不经常出门啊?”米翠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发现其实从好多年前,她最开始认识林亦然的时候,林先生就已经是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没有改变。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你出门有什么危险吗?”
林亦然咬吸管的动作一顿,摇摇头:“倒没有。”
“是吗?”
“过去是习惯。”林亦然这样解释,“林家有一些家规。”
这两个字引起了米翠的注意,或者说她十分好奇:“比如说?”
“很多,千奇百怪的。”林亦然笑着,“比如有一条是十六岁之前不能在没有监护人陪同下擅自出行。”
“啊?”这么严苛吗?
“所以,林家的小孩子十六岁之前从来不参加家族活动之外的任何社交活动。”林亦然说,“学校野营活动或者集体观影之类的也不行。”
这么一说,米翠发现还真的是这样。
“十六岁之后就不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之前的日子里形成了习惯,就不怎么喜欢往外跑了。”林亦然想了想,“当然也有例外,简乐然那种从小闲不住的,就喜欢一天到晚往外窜。”
米翠侧目看林亦然:不,其实你也是这样子,但你属于不出门不会显露自己这种乱窜特性的闷骚。
“那你第一次主动社交是什么活动?”米翠问。
林亦然一愣,想了一会说:“高中那年夏天大家一起去看海,不过那次你没来。”
米翠轻轻“啊”了一声,真的是有点遗憾。
林亦然轻轻拉起她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正视自己对米翠曾经的那些青涩美好的情感,因为一桩桩细数下来,统统都是遗憾和心疼。但他知道,起码以后他不会再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的遗憾。
“老实说,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很多人喜欢我的。”林亦然讲,“你当时有对我另眼相看吗?”
米翠在心里暗自咂舌:“你说的另眼相看具体表现为什么呢?”
“就是……”林亦然觉得这种问题问出来真的很幼稚又有些羞耻,于是摇头:“算了……”
“我记得你读书时候成绩很好。”米翠这样说。
“嗯。”
“我十分感激你在每一个晚自习都给我讲那些我不会的物理题,从当年一直记到现在。”米翠诚恳的说。
林亦然僵硬了一下:“你认真的?”
“认真的。”
林亦然:……
米小姐偷偷笑:当然除了那些在晚自习讲述过的物理题组之外,林先生送的牛奶、糖果、小蛋糕她也都一起记了下来。
你曾经是否喜欢过我这种问题,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并不是每一种烙印在脑子里的情感都能用“爱过”两个字简单概括的,那些情绪在你记忆中沉淀了太久太久,变得沉重并且难以言说。
米翠觉得林亦然简直是乌鸦嘴,报丧不报喜。尽管林先生一再强调自己是依靠长期以来的创业经验为米翠提供支持的,但米翠仍然觉得林亦然在诅咒她出问题上有特殊技巧。
米翠眼睁睁看着自己秋冬季度的市场份额被费靖手底下新建品牌不断侵占,愁的脑壳痛。她实在不明白,本来跟费逸斗的不可开交的费靖叔叔为什么一下子留意到她这颗小虾米,并且若有所觉的提前将她准备积蓄力量后发制人的方案按死在摇篮里。
有人已经在米翠之前向费靖问出这个问题了。
费季晔在病房里百无聊赖的从盐水盘子里扎苹果块吃,顺便问了一句自己对面的管家大人。
“你不是说管一个费逸已经够够的了,不会再去管我的女儿吗?现在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费靖觉得自己懒得搭理费季晔这个精神病患者,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对费季晔问出的问题还是有回答的必要的:“你女儿准备利用在以后坐收渔翁之利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嗯。”
费靖被费季晔这个回应气到了:“你就这反应?”
“好吧,那我再问一下,依米翠那种小打小闹的市场份额和她那些稚嫩的小动作,依照你原本的风格,不应该在她取得阶段性成功之后,再对她进行一个沉重的打击吗?现在这么早下手……不要告诉我你是担心她背后那个林家的林亦然。”
费靖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把自己准备了好久的说辞丢出来:“对付她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挫败她的积极性,让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以后知难而退。”
“哦。”费季晔回了个单字。
费靖皱着眉头看着费季晔:“怎么?你不信?”
“没有。”费季晔敷衍的冲他摆摆手,“我都了解了,你先走吧。”怕自己再多问两句,这位管家大人直接在他病房发飙拔了他的输液瓶。
费靖冷哼一声:“我走了。”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费靖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对费季晔说了一句:“你养了几十年的那只金丝雀,在拾亿街开了一家鲜花店。”
费季晔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
费靖认真观察了费季晔半天,没看出他在想什么,懒得给自己找麻烦,反正话已经带到了,后面费季晔要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费季晔独自一个人看着病房的墙壁发了会呆,好一阵之后才把自己的思维聚拢回来,最近他发现这种行为能比较好的放松他阴郁的情绪,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他大概能猜到费靖为什么那么早对米翠的公司出手,多多少少带了点长辈的教育意味,没有那个厚脸皮直接对小姑娘下死手,随便给点教训让她吃吃瘪就好。费靖承认费家的每一个人,有血缘关系的当然更容易得到他的认可,费靖对米翠这个流着费季晔血液的女孩子其实没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甚至说,费靖当年对顾笙也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顾笙的死亡有着太多太多的意外因素……甚至于,顾笙在费季晔手上失去呼吸之后,费季晔难得的丧失了所有的情绪,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空白。他去自首,把自己囚禁在监牢当中,最后还是费靖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去把他保释出来的。那是费季晔第一次也是过去仅有的承认自己的病……
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与机缘巧合。
詹溪在后来很多日子里成为了费季晔的一种安慰剂……费季晔很难准确地形容自己对詹溪的情绪,他对詹溪并不好,顾笙离开之后的费季晔情况只会越来越差,詹溪在那种阴影下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很多时候费季晔抱着一种就让他们一起坠入地狱的念头跟詹溪相伴。
索性,还有一个费逸……
整个费家在一种莫名的羁绊关系下,没有变的支离破碎。
费季晔伸出手,他那只苍白且精致的手腕上一道丑陋的伤疤蜿蜒而上。
他笑出了声:“难为她有胆子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