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春天,春雨绵绵,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远处青山绿水连成山水墨画,氤氲在雨雾中,影影绰绰,仿似云台仙山,虚无缥缈。细线般雨丝连绵不绝,或落入泥地寂籁无声,或落入水汪荡起层层波纹,又或落入草木之上溅起点点雨花。
桃花怒放,蜿蜒的桃枝树梢,粉红色的花朵团团簇簇花香四溢,雨水洗涤滋润,花瓣上滚满细小的雨珠,更显嫣红动人,若放眼望去,目及所处一片花海,漫山遍野如绸似锦。
此地名为桃花村,满村桃树满坞花,落英缤纷,夹杂雨水泥浆铺满桃树周沿,行至其中如踏入花海,醉人仙境,别有一番境意。桃花村的桃花酒十里八村颇有声名,旅人行商途经此地皆要买上一两坛带走,路上畅饮或赠与亲友,也是极好。
桃花酒酿制简便,取苞蕾初放不久的桃花清洗晾干,配上药材置于酒中,坛口扎干叶抹上黄泥封盖,放置月余拍开黄土,一阵酒香袭来,飘香满屋,浮一大白,口齿留香沁人心脾。
虽差一丝到酉时,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一身着青色长袍手持油纸伞的年轻书生漫步雨中,面目清朗俊秀,身形修长,长长青丝用布条扎至脑后,神采奕奕书卷气十足。春至中旬,雨天仍较湿寒,不似北地的凛冽刺骨,南国的寒潮润物无声,如蟊虫噬咬,浑身粘痒不胜其烦。乘雨观花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早早吃了晚饭,关好门闩窝在被窝中,青年书生衣着单薄对春寒似无所感,饶有兴致两头环顾沿街闲逛。
漫不经心走了一阵,书生迈入沿街一家酒楼,楼名了无新意名为桃花楼,楼内只有四五个桌子,坐了俩桌子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气氛热络融洽。桌椅老旧布满陈年污迹,书生也不在意收起伞把择了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点了一壶酒几碟小菜慢慢酌饮。
酒至半盏,天色愈发阴沉,屋外的雨大了许多,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发出嗒嗒地声响。酒杯举半空,书生望向了窗外,楼外片片屋瓦鳞次栉比,水雾朦朦下,红白绿意点缀其中,安若浮生。
书生目光深邃,眼眸中无半分美景诗意,似看透重重水雾屋宅眺向远方,嘴角微微上翘,喃喃自语道:“这僻静乡村居然也有修仙者经过。”
酒落壶底,菜碟已空,书生从袖中掏出碎银轻轻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临近门口撑开伞骨,哑然失笑,心下思忖:“闲着无事,不如去见识下他的手段,权当活络下筋骨。”
背后收拾桌上碟碗残羹的店小二高声相送中,书生打伞离去,渐渐隐没在霏霏春雨之中。
书生远眺的方向,桃花村北面的一条羊肠小道,道路泥泞难行,俩个一高一低身披蓑衣斗笠的身影一前一后艰难地前行,步伐蹒跚,每踩一步泥水便漫过鞋面,再费力拔脚离地,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坑。
“老头子,还有多久到桃花村?”矮个身影按奈不住,打破沉默问道,声中带着恼火之意,童声稚气听起来像是十来岁的少年。
“不急,估摸二刻钟左右便可到桃花村,瞧见远处尽头的那棵桃树没?到那往右一拐再走片刻便到了。”高个身影抬头看了看天色,露出斗笠下的白发苍髯,不紧不慢回答道,略过了少年话中的不敬。
少年顺着老道话说的桃树望去,隐隐约约好像真有棵桃树傲立在雨雾中,少年估算了桃树的距离,脸耷拉下来,雨天行走本就不便,加之小道被雨水浸泡后泥泞不堪,步履艰难,这点距离似乎遥不可及。
“老头子,你不是说会御剑飞行么?干脆带我飞过去得了!”少年眼睛突然一亮,想起老人自吹自擂的种种异能,眼睛精光闪动,眼神热烈地看向老人。
老头摆摆手,拒绝道:“上清派门规无急事者,回归门派不得御剑飞行,贫道身为门派法宗翘楚自当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岂有知法犯法的道理?”
少年闻言目瞪口呆,憋闷半响嘟嚷道:“这什么破门派规矩?谁立的?”
老道回头瞅了眼少年,解释道:“太清派开山祖师爷上清子立的,修炼道法本应除魔卫道,整日御空飞行,与凡间无瓜葛,如何知晓妖魔残民害物?九州大陆广袤无垠,修仙者从人间来,能尽绵薄之力回馈根本也是功德一件,否则纵然功高盖世傲视寰宇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少年眼睛扑闪,忖量少顷,老气横秋正色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少年个子不高,才到老道肩膀的高度,人小鬼大,老神在在对太清派祖师爷立下的规矩评头论足,一副小大人指点江山的模样。
瞧见少年故作正经的样子,老道没好气骂道:“休得胡言乱语,不准冒犯祖师爷!”
一路闲聊,不知不觉靠近了远方的桃树,当两人满脚泥浆踩在石板路上时,春雨已停天色昏暗,少年摘下斗笠,露出粉嫩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珠子左摆右晃,察看村子里的情况,不时探出粉红的舌尖嘴唇。
街道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门缝透出微黄的亮光,天气潮寒连酒楼都提早打烊谢客,何况寻常人家,少年沿街前顾竟没找到一家开门的店铺。
少年垂头丧气道:“老头子,咱们来得晚了,都关门了!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找到借宿的人家?要是找不到就得露宿街头了。”
老道没答话,自他踏进桃花村,他的心神就落在村中一处高大宅院,眼眸上一道流光化圆旋转,视线中宅院上空黑气腾腾,鬼哭狼嚎,一股怨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久久不散。
老道暗自叹道:“好重的煞气,鬼气缠宅,怨气冲天,凝而不散,此户人家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才招惹来厉鬼报复?”
老道收眼归心,瞥了一眼少年说道:“跟我来!”3书院3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