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窘迫侍立于一侧,男子神色无澜,可方才那番警告早已吓得他面色惨白。
“伴君如伴虎”这话诚然没错,昔日老总管不就是突然被贬的吗?
“陛下……”原先那个小太监送完奏折回来了,立在束起的垂穗帷幔前恭敬一揖。
“惠妃娘娘求见。”
蟠龙戏珠铜香炉逸出袅袅轻烟,丝丝缕缕,甫一踏入御书房,淡淡宁神香萦绕。
“安阳,过来。”
他直接免了她的礼数,秦安阳抬眸,那人慵懒倚着金漆玄鸟垂云纹扶手,一双丹凤眼里笑意闪烁。
“今日的课学完了?”
“学完了沾了一手的墨汁,害得妾身洗了好久……”
元徵轻笑出声,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少女的柔荑,引她在这御座之上稳稳坐下。
“安阳真笨。”
华美的鹅黄银丝芙蓉长裙柔软铺展开来,清甜的玫瑰膏子香气与墨香缠绵。
杏眸不着痕迹地瞥过案上奏章,那落款乃是鸿胪寺卿洪衍,她却轻咬樱唇扭过头去,作出郁闷的模样。
“哼……陛下怎么不夸妾身勤奋呢?”
“哦,安阳算是勤奋吗?写几句给朕看看。”
“没笔没纸,写不了。”
少女话里好似赌气,元徵并不介意,倒不如说自从那晚秦安阳“酒后乱语”之后,他对她偏袒纵容许多,却不越雷池半步。
“给。”
然而他递来朱毫御笔,又将案上那本奏折推了过来。
幸好李福和那些小太监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否则元徵如此,怕是会给她招来许多闲话。
“陛下,这似乎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这奏折写得堪比马粪,给惠妃乱涂乱画最为合适。”
他揶揄,她也懒得计较,抬袖接过御笔,星眸顾盼流连之间,隐隐一丝狡黠。
润滑饱满的狼毫笔头粘上细腻朱墨,少女揽袖提笔。
“天地玄黄,宇宙……欸?”
这千字文第一句,初下笔时极顺,可偏偏写到“洪”字时腕上一颤,竟晕了墨,红红一团,颇为难看。
“噗,果真是乱涂乱画,幸好朕没有夸你”
“这个不算这个不算!”
秦安阳登时慌张窘迫起来,直在那“洪”字上狠狠画了几道杠,竟比原先更丑了几分,气得少女直接搁了笔。
“你啊,还是这么淘气”
那御笔之上还残留着柔荑的温暖,元徵执起,径自将秦安阳写的那句划去。
“朕怎么觉得,朕不像是纳了个妃子,倒像是认了个妹妹。”
“多个妹妹不好吗?”
少女反问,一脸天真,不知怎的竟从袖中摸出了一方油纸包裹的点心。
“这又是什么?”
他饶有兴味地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反问。
“梅花酥饼呀,安阳最喜欢吃了。”
“好端端地揣在身上作甚么?”
“唔,练书法太累,妾身又不好意思当着孙翰林的面吃……”
“那惠妃就好意思当着天子的面吃了?”
元徵话里嗔怪,却在秦安阳讨好地递来一块酥饼之时,丹凤眸里只余融融温柔。
“陛下也吃,安阳就心安理得啦。”
悠悠宁神香沁人心脾,她白皙娇俏的容颜映入眼帘,淡淡胭脂红,好似春日桃花,直教男子心头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
“嗯?”
他呢喃轻语,粗糙的指腹轻轻拂去她唇角的酥饼渣子。
“安阳可比她们好上千倍万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