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大燕精兵!
重甲静默无声,持盾挺枪,步步逼近。
柳凤泊眉眼颤动,他突然觉得手中利剑,分外沉重。
但当他望见道路尽头的马车时,再次咬紧牙关,握紧长剑。
白发飞舞,嘴角溢血,耳后金针嗡嗡作响。
剑罡吐纳,柳凤泊杀入阵郑
心正,道德法智。
言正,语声韵音。
身正,体气精神。
行正,行立坐卧。
四正为罡!
由心而发,由言而动,由身而舞,由行而止。
无坚不摧!
柳凤泊破开一条血路。
但他没有丝毫喜悦。
他想不明白,在这出关路上,两厢厮杀为的是什么?
是大义?
是深情?
还是君王颜面?
兵卒没有错,难道他又有错了?
冲出重甲,离马车不过百步。
凤栖,快了。
重甲没有追击,缓缓朝两侧退去。
柳凤泊呕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
董蛮武端着第三碗酒,抚摸匕柄,墨眉连成一字。
等柳凤泊稳定步伐,他才将烈酒一口喝干,“第三碗,敬你情深义重。”
上闷雷滚滚。
随行仗队取箭上弓。
却不是三轮射法,而是三排齐射。
平击,仰角,吊射齐发。
重箭腾空,破风而至,覆盖柳凤泊周遭一丈之地。
这些随从用的是狄人射法,配扳指,以拇指第二关节勾弦,拳眼控矢。
此射法,射速迅猛,却极难训练。即便是狄国人,也只能保证三千控弦。
此刻第一轮重箭尚未落地,第二轮箭矢已经离弓。
柳凤泊停下脚步,以剑指。
一瞬!
千支剑出!
白袍千臂独门绝技千瓣花开!
乌云遍布,灰雨蒙蒙。
泥泞地上,白莲盛开。
若林焱的莲,是花之初开,那么在柳凤泊手中,就是盛世莲华!
剑罡将每一之箭从中剖成两半。
剑气让冻雨生出氤氲。
璀璨,纯粹。
可,花开,终有花谢时。
狄人箭阵,却连绵不绝。
莲花凋零了,碎成片片纷飞。
柳凤泊跪在上,七窍流血,咳血不止。
剑停了,箭没停。
柳凤泊胸膛起伏,勉力格挡箭雨。
箭支擦身划过,白袍印上血痕。
脚步凌乱,甚至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地上狼狈滚翻。白袍染上泥泞。
但他不曾停下脚步。
任凭利刃加身,污涅沾染,他的目光始终望向那辆马车,那个人!
凤栖!
近在咫尺!
箭囊空了。
柳凤泊被雨淋透,白发沾染泥泞,身躯鲜血淋漓,衣袍见不着本来颜色,就像是泥潭里的土狗。
可他却笑了,满嘴是血却笑得那么灿烂。
董蛮武端着第四碗酒,久久没有饮下。
仗队散开,马车就在眼前。
柳凤泊蹒跚着走到车前,伸手想要拉开挡帘,却又停了下来。
他接了些雨水,将脸上的淤泥血水抹净。
又收拢乱发,尽量显得服帖。
做完这些,他努力勾起嘴角,这才揭开挡帘。
车内,凤栖一身红妆。穿着柳凤泊为她选的嫁衣,就像是在等他来娶的誓言。
她静静地垂着脑袋,一如记忆中那么美丽。
柳凤泊忍住心中激动,柔声唤道:“凤栖,我来了。”
没有回应。
柳凤泊胸口一窒,挤出一个笑容,“别闹了,我来接你了。”
还是静默。
“凤栖?”柳凤泊的声音微微打颤,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又在淘气。”那双无比牢靠的手,颤抖着,摸向凤栖的脸颊,他眼中滚着热泪,脸上挂着最难看的笑容,“你跟我走吧,我们去涯海角,我不做下第一,你也不做那郡主。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找一个山清水秀的村落,我耕田,你织布,我们要生很多很多孩……”
战栗的手掌触上脸颊。
触手,冰凉。
董蛮武叹了口气,将第四碗酒倒在地上。
柳凤泊从怀里掏出木簪,轻轻插到凤栖发上。
他温柔地笑着,拔出耳后金针。
心在滴血,也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