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能怎么样？十年前他们离婚的时候已经分得清清楚楚了。”

“是你认为分清楚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们不是比你更可怜吗？你大伯当然会选择从你身上下手啊！”

“滚~”溪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踉跄地站了起来，“你记着，不该让步的就咬紧牙关，只要你不松口他们不能又能怎么样！”他还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只说了一句“你休息吧”就出去了。

溪云呆呆的看着屋顶，突然觉得家里的湿气钻骨缝的疼。

下午一点半，冬日的阳光刚刚有些温暖，溪云同大伯、大哥还有那对母女一起去了远清市第一中心医院，那个她妈妈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小时候，她和霖山还有易冬、舒心经常会来这里，在护士站里打闹，被训斥了就跑到楼梯里，累了就找个没人的病房睡上一觉，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太小，看不到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带着的眼泪和忧伤。五年前，她第一次走进了医院的顶层太平间，小的时候她妈妈跟她讲：不能去顶层，

已离世两天的林文礼身体早已变得僵硬，入殓师在他的脸上下了很重的手，厚厚的脂粉让那张严肃了一辈子的脸看起来竟然有点搞笑。

溪云看着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浓浓的妆容下仍然能看见那深深的沟壑，岁月已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逐渐变得松弛塌陷。溪云重重的咬了下嘴唇，脑海里还是她爸离开她家之前的面容，今天看见这样的父亲她觉得很陌生。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林文革说完就拽着儿子一起出去了。

她旁边的那一对母女哭的很伤心，李心蕊哭得几乎站不起身，林溪玥也哭得泣不成声。溪云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慰藉她们，好像她的身份也不适合说那些安慰的话。

溪云的眼泪也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儿，她强忍着抬起头，心里默默地对她爸说“爸，再见了，祝福你不会和妈妈相遇，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不会放过你的！”她苦笑着，转头看了一眼李心蕊和林溪玥，“谢谢你临终前照顾他，听他们说他走的很安详···”说完她也出来了。

在外面她听见了李心蕊凄惨的哭叫声“我可怎么办？玥儿怎么办？”

“你听听林溪云，从此以后你就是无父无母的人了，你想过你将来要怎么办吗？”她盯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问自己。

遗体告别完，需要半个小时的火化时间。

半个小时后溪云抱着她爸的骨灰，手指慢慢地抚摸着盒子外面的纹路，心想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拥抱了。

接下来的葬礼办的很简单，跟她妈当年的葬礼一样，只有一些亲人和林文礼生前的几个好友来到了墓地，或许因为下雪的的缘故，大家在烧完纸钱之后都纷纷示意要先走一步。下葬那天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不是很大，还伴着些雨，可是温度却异常的低。先走一步的人留下了大大小小模糊不清的脚印，把墓地的路踩得有些泥泞，不多久林溪云也在泥泞的路上走过，也许是五年都没有感受过的寒冷让她酸了鼻、红了眼，不知道这脚下的土壤里有没有她的眼泪。溪云的大伯和大哥还有姑姑都和她一起回来了，令人意外的是那对母女也跟着一起来了，大家都在客厅里，沉默，没有人开口讲话。溪云视线扫过了霖安，他略微用眼神瞄了下李心蕊，随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恩···恩”，大伯用力的清了清嗓子，“云云啊，你不要太伤心，就算你爸妈都走了还有我和你姑，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找我们帮忙，能帮的我们都会尽一份力的。当然了我们也希望你能和我们常联系，亲人也要常走动才会亲啊！你说是不是？”

“恩，我尽量···我会的”

“今天你李阿姨和玥玥也在，本来不想现在跟你提的，但是也不知道你能在这儿待几天，所以就···”

“大伯，有什么事儿您就直接说吧”我早料到他们是不会等到明天的。

“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这房子···”见溪云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道：“当初你爸妈离婚的时候，这套房子刚买没多久，你爸妈离婚后就把房子更到了你名下，你爸为了补偿你们母女俩就把这个房子的贷款给交了，对吧？”

“恩，我知道。”溪云猜到了大伯肯定会提贷款的事情，“可是，就算离婚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出生了，这房子也是当年我爸妈的夫妻共同财产，归到我名下也是他们商议好的，毕竟我爸当年可不算净身出户！”

“你看你这孩子，归你名下我们谁也不会说什么。但那毕竟是你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啊！你爸为了还这房子的贷款可是从我那借了钱的！你说这钱怎么算？”她大伯的双手手心朝上交叠在一起，不住地拍打着，看的出来他确实很着急。

“爸！你这是干什么？”林圣仁有些不可思议。

“你少插嘴，赶紧回家去，正好你妈还有事找你！”说完起身还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赶紧走啊！”

“大哥，既然大娘找你有事你就赶紧回吧。”溪云不想大哥也被牵扯进来，她想“速战速决”。

林圣仁有些憋气，可是对于父亲的行为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对，只能愤愤离开。

“大伯，您到底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溪云其实有点不耐烦了，可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语气。“姑？要不你说？”

“我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可我不同意。”文雯站起来手指着她大哥，“他们想把你爸后来买的那套房卖了，然后来平分你这套房！还真是委屈了他们，费这么大心思想这么个方法来瓜分你妈给你留下的唯一这点儿东西！”溪云姑姑的脸色不太好，说完有些踉跄着坐了下来。

“我也是没办法啊~~~云云啊，你看你哥也没成家，将来结婚不得一大把开销啊？我不也是没办法嘛！再说了亲兄弟不也得明算账嘛？”

溪云抬起头，笑了笑，“我知道爸爸欠了您钱，但是我记得当初借的还贷款的钱六七年钱就还您了吧？您现在要的债可不是当年为了还这套房的贷款，为了什么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吧？”溪云的目光渐渐转向那对母女，继续说道：“这套房子可是我妈妈一辈子的积蓄，后面的贷款也不过是我爸付给我直到18岁的抚养费，我记得当初某些人可是同意的！”

好大一会儿，没有人应声，溪云姑姑见溪云据理力争的样子放心了不少，当年她就看不惯大哥唯利是图的嘴脸。

“当初都商量好的事儿，现在还提那些干什么，还不够伤心的吗？我看今天的事儿就到这儿吧，大家也都累了···”说完就准备起身，可是她大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溪云也不想再这么僵持着，“你们说的平分房子，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怎么处理那笔烂账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再说的难听一点儿，要是大伯您当年借给我钱让我给我妈治病的话，现在我就是卖了房也会给您还回去！可你的钱救了谁的命，该算在谁的头上，您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再不济，也不该把手伸到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上吧？”溪云扶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你们请便吧！”说完起身准备回房间。

她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不会让步，送客的语气也很明显。

林文革给李心蕊使了个眼色，接着就是咕咚一声，一直没吱声儿的李心蕊带着她女儿跪在地上，“我知道你一直都恨着我···我也知道是我破坏了···破坏了你的家庭，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可是玥玥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们身上流的都是你爸的血啊！她本来身体就弱···你说你说你爸走了，我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我还没想好我怎么活，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活？”说完她进了房间，一头扎到被子底下，呜呜的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