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替玉珠高兴,她觉得眼睛发热,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清,道不明。
秋末冬初的时候,国公府发生了逃奴事件,一名内院的丫鬟和一名外院的仆人私相勾结,两人居然私奔。国公府花了几天时间,才把两人抓了回来。
国公府里最大的一处场地,是位于西面的演武场,这一天府中所有下人奴婢皆被召集在此,分内外院成列站好,那一男一女被拖在了临时搭起来的木台上。先有管家大声向众人宣告了此二人所犯罪过和处罚办法,宣告完毕,管家一挥手,几个壮仆手持木棍,先将那个仆人推倒,就霹雳啪啦乱棍打了起来。
天气已经冷了,寒风阵阵吹过,吹得人一阵阵发抖。偌大的演武场百十号人静默无声,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只听见木棍打下去发出的沉闷扑扑声。那丫鬟被几名婆子架住,也不求饶哭喊,只默默流泪看着。
打完了那名男仆,两名婆子抬过来一个火盆。
“把她的脸按到火盆里去。”胡婆婆的声音冷如冰,沈芸听了全身一抖,强自按捺住情绪。
火烧皮肉的滋滋声仿佛就在沈芸的耳边响起,显得那么清晰,几个年纪还幼的小丫头,立时就有昏倒的。管事的无人发话,也就无人敢去扶她们,任她们倒在地面。
那名丫鬟只叫了一声,身体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又被人从火盆边拖到一旁,过来两名手持木棍的男仆,没敲几下,就听见了腿骨折断的声音。
沈芸害怕自己发出声音,连忙把衣袖塞在口中,死死的咬住。
“都抬起头来,好好看着,记住了他们的下场。”胡婆婆的声音冷漠,场中安静,她的声音倒也传的远,一院子的人都听得到。
“私相收受,自定终身,这就是不知廉耻。背主外逃,这就是不忠,自己获罪,带累父母,就是不孝。这等不忠不孝不知廉耻之人,天都要收他!听话懂事的奴婢,主子们自有恩惠;胆大妄为,行事下作的,也自有规矩收拾他!你们一个个的,都看好了,记住了!可还敢怀着背主的心思么?”
众人齐齐跪下,参差不齐的喊:“奴婢们不敢。”
胡婆婆又道:“做下人奴婢的,就是要守本份,听主人的吩咐。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吩咐你们的,敢伸手的就砍手,敢迈脚的,就断脚。谁敢豁出了脸面,做那不正经的混账事,那就活该被人把那脸皮撕喽。都听明白了没?”
众人齐声应是。
几名管事先行离去复命。不一会传出话来,让把尸首送去城外乱葬岗上喂野狗,是为天罚。
又吩咐众人散了。
所有人纷纷长出一口气,有吓哭了的,此时方敢哭出声来,有跌坐在地哀叹脚软站不起来的。沈芸找到玉珠,两人抱在一起发抖,互相搀扶着往回走。空气里还有一股烧皮肉头发的味道,沈芸忽然看见砂土地面上,有两条长长的拖行痕迹,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吐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沈芸都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有什么不同。自打那天起,胡婆婆那里沈芸不再去走动,就是玉珠那里,她也只是偶尔去看望一下。每天就是在夫人面前听差、干活,无事就自己缩在角落里发呆,多一步不走,多一句话不说。浑浑噩噩,日子容易过,转眼就到了春天。
这一天夫人吩咐了众丫鬟整理屋子,一句话像当空一道霹雳打在沈芸心头。
二公子要回来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