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婆婆的头发花白,满脸的褶子中都透着严格和狠厉,目光里像含着严霜。
沈芸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看,又低下了头。
“知道错在哪么?既入了府,生是国公府的人,死是国公府的鬼。从此以后你就姓魏,不可再提起娘家的姓氏。以后有人问你,你就回答你的名字叫做芸香。”
沈芸头更低了,不语。
“可记住了?”
仍无语。
胡婆婆眉毛挑起,正要发怒,又看见这小丫头,身子瘦弱,头大身细,略黄的头发也梳不齐整,毛蓬蓬地遮住了眉眼,只顾低头看着地面。
忽然干燥的砂土地面出现了两滴水点。
胡婆婆一时垂目,无声一叹,说:“跟我进屋来。”
胡婆婆的屋子是里外两间,里间的光线有些暗。胡婆婆坐在里间的一张木几旁,光线暗淡,她那脸上凶恶的皱纹好似也消失了几分。
沈芸走进来,默默无语双膝跪下。
“起来吧,这几天跪来跪去的,膝盖可该疼了吧。心中可有怨恨于我。”
“沈芸不敢。”
“那么你心中可有怨恨你的父母。”
沉默。
“唉。”胡婆婆叹息,放缓了声音说“孩子,不要怨恨。婆婆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到心里去,牢牢的记在心里。因为这些话,一句一句的,都是为了你好。”
“你看看外面站着的这些娃娃们,大多是本府或是昌平本地人家的孩子,平日里做人的规矩、该小心什么注意什么,自然有他们家里人提点教导,有个什么事,好歹也有个亲人可以帮助依靠。
另一小半人呢,或是家里太穷,或是遭了灾,被卖为奴婢,来到府里,什么都不懂,也无亲属可依,除非长得特别漂亮或者有什么天赋,一般入府就从最低贱的活计做起。一旦犯了错,惹主子不高兴,受罚挨打都是轻的。每年里,残了的,打死的,有多少你可知道么?
既来了府里,万事都须小心敬畏,不能再由着性子来。还须去了想依靠的心思,因为你从今日起,谁你也靠不上。也别想再怨恨什么,因为你的怨恨,会让你活不下去的,它会要你的命。”
胡婆婆看着沈芸用衣袖遮了脸,哭得全身发软站不住,就招呼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来吧,坐在婆婆身边。婆婆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些话,你知道吗?因为你与他们不同,你聪明,什么事都是一教就会,你年纪又这般幼小……婆婆还真是不忍心。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婆婆这点儿怜悯的心肠不至于白费了,婆婆教导你什么,你须都记牢了、做到了,可明白?”
没有回答,只有压低的啜泣声。沈芸伏在胡婆婆脚边,哭的抬不起头来。
“罢,罢,你想哭,今日里就痛快哭一场,哭够了来。打明天起,就把眼泪都收好了,再不能露出一星半点,主子们哪……谁乐意待见一张哭丧脸呢?”
胡婆婆站起来,取过一件长衣,笼盖住沈芸的身体。长衣遮住了沈芸的抽泣声,也给她带来了黑暗和一点点好似安全的暖意。
胡婆婆慢慢踱出屋外,接着去训练那些新奴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