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斟酌什么该说什么可以说。“我和老陈都是那场灾难里逃出来的镖师,当时我们正好在押送一匹绸缎去西域回来的路上,神剑山庄被毁,大部分徐家的人都去世了。留下的是一些外姓的镖师。我们回来后本想着一起为老庄主报仇,为了掩护老徐的儿子,也就是宁少爷的父亲,被官兵一直追打纠缠,我伤了手臂,老陈却救不回来了……老陈就是陈婶的丈夫,陈婶对这些恩恩怨怨并不了解。后来老徐成立了血衣楼,还有些已经投靠了官府的镖师,他们和官府终于达成协议,就是血衣楼的三条,也接受官府的委托,追杀一些逃犯和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收留照顾陈婶这些遗孀,还安排我到了长安,投到王爷府中,暗自接应。小六和小七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留下的记号,自然就明白了。”
“你进王府以后,有没有徐成那边的人来找你?”我的外祖,居然好手段,想的也很长远。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那边的人故意在竹林做那什么阵,也是顺便试探一下我。”
“所以你才对我这雪苑这么关注。外祖去世以后,血衣楼生了二心,表弟他年纪轻镇不住你们这些老人。徐成既已投到了公主门下,自然做不得血衣楼的首领,他要捧那驸马做楼主,我哥哥又断了这个念想。你如今是效忠谁都无所谓了,这二十多年你对王府也算是无过。我只问你最后一件,小七走时,如何将断魂托付与你,还有什么话?”
老谢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宁少爷整理了行装,将包袱交给我,然后就交代等将军回长安后交给您。其他……好像临走前又自己说了两句诗,……三杯……五什么轻来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我和小白对视了一眼,是李白的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他要说的定不是这两句,而是后面的“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他将断魂交给老谢,已是报了必死之心,不是料到我会用得上,而是不想断魂落入敌手。阿宁啊阿宁,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朦胧中,烛光微微摇晃,小七抬起了低下的头,仿佛听见了远处的召唤,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想到了幼时,自己一直在陈家养着,不能叫父亲,不能叫祖父,他们会偷偷来看他,但总不能久留。他每次躲在树上偷偷难过,他想念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每到这时候,都有个小屁孩跟在后面一遍遍叫他,拿好吃的蜜枣去哄。他在这家慢慢体会到亲情,体会到已经失去的温暖。祖父一直对他很好,为他们安排了师父教习武功,又送他们去了长安。
他第一次见到了表哥和表姐。他还记得祖父曾经看着一副画像发呆,那是美丽的姑母,手中拿着一柄精致的团扇,像仙子一般,温柔又慈祥。但是表哥他们都和姑母不像,表姐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不清楚面貌。
在他心里,表哥做了小将,特别威武帅气,他也想要做那样的人。但是祖父有安排,他又逐渐显示出对武器特别感兴趣,心里曾经有过的将军梦就暂时搁置了。
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温柔聪明的女子,想起了他们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