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过这么一例。”他那张脸幸好我现在不用面对了。
“说来听听呗。”我们都怂恿他讲讲,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见他今日的兴致似乎也不错。
那是在数年之前,姓名背景什么的都可以省去了。就有这么一户人家,家底还算殷实,但是一直未能有子嗣,先是求医,可是看来看去,那男主人,女主人和一房小妾都身体无恙,正值健康盛年。后来求神拜佛也无果,最后才求助于巫医巫术,巫医却说,有因必有果,所求必有所失。他早就告诫过男主人命里注定无子嗣,勉强求了也只是留有遗祸,不如一家人一同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他执意求子,约定有什么后果都自行承担。于是巫医拿了某样东西给男主人吃了,后来果然妻妾两人都如愿怀孕,生下一子一女,但是刚过哺乳期,妻妾都相继去世,之后两小儿便白日里不哭不闹,一到夜间啼哭不止。我去看过都是普通的小儿惊风之证,用药后稍有缓解。一停药又立马开始。后来他又去寻了当初的巫医,求解决之道。巫医早有判语,自然是无法解决,只给他开了一剂药,他回去喝了以后一直呕吐不止,最后呕出来一样黑漆漆的物件,就是当初吃下的,据说是妖兽飕蜻的脚趾骨,可以转移阴阳。他将那样东西焚烧,又做法给妻妾安魂,最终才得以平安将孩子养大。当初巫医用的方法,就是强行将妻妾的命数转给他们本不该有的孩子,她们早亡,自然是舍不得年幼的孩子,魂魄不得安宁,夜夜回来侵扰。将她们安抚好了,小孩夜里就免了这些困顿。
“巫术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转移生死?”我听后觉得后被有一股凉气,从脊骨里渗透出来,手脚冰凉,拉住了身边的小白。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
“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平衡之道,巫术有因势利导,调节自然轮换的,也有强行转变的。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索求越多,代价越大,这应该是大家的共识。巫术虽然有传说夸大的效果,但确有奇妙之处,天下之大,总有些奇人奇事,无法纯粹以医术解释。这些玄幻之事,我也不甚了了,但是尊重他们的存在。”薛明确实是博学之人,而且胸襟开阔,眼界远非常人所能及。
“就像你,一般的眼翳也会缓慢进展,尽早去除即可,但不会是见光即生,更不会偶有血光之象。你这眼翳,却像是活物附着,趋光避艾,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完全去除。拖了这许久,除最开始生长快些,这几日倒是完全停滞了,如何解释,只能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了。”
“不愧是师父,听君一席话,豁然开朗。师父你不止是医术超群,对病人的心理疏导也是颇有心得。”商业互吹一番,不过他确实有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不知那兰夫人,究竟是如何情况?”
“倒像是早衰之象,只怕是少年之时,就已经种下病根,早就注定了命不长矣。”所以才会被家族送来做这个小妾,顺了皇上的意,也不会得罪王爷。难怪最后出殡那天没有真的过来找我麻烦,原是自己都心中有数。
“师父,”我可是越叫越顺口了,“你可知太后之前每日给我送的避子汤?”
“没有,大多是阴寒之物,你也算是深受其害了。”他又开始对着小白的伤腿研究起来,“这小孩,还真的是天赋异禀,身体不管什么伤口都会愈合的很快。我刚研究出一种药汤,可以再给他试试,会更有助益。”
“那敢情好啊,我替小白谢谢师傅了。”按着小白脑袋,给薛明叩了一个头。
“小白是有胡人血统的,所以体质会比我们好很多。”而且他年幼之时也有奇遇,像伶人那般被喂了药,却不是那种风扶弱柳般的瘦弱,没耽误习武,说起来也不知哥哥是从哪里寻来的师傅。想到这里,又想起小白的身体,顿时心情又低落了些。小白握着我的手摇了摇,似乎又在反过来安慰我。
“师父,我能看下……摸一下你的刀具么?”他将一柄利器放在桌上,我慢慢伸手过去触摸,青铜片形似玉圭,一头尖一头圆,都打磨地十分锋利,小巧尖锐,不知道平时手术过程如何,这种形状应该是最契合的。如果我以后眼睛能好起来,也要为师傅打造一柄更合适的,可以刮骨除痔。
小白随着薛明师父去泡了药澡,我一人坐在亭子里,品着梅子茶,想象中还有一丝丝的微风,昨夜的阴翳似乎也被一丝丝吹散。管他后来还会有更大的阴郁,现今的一点点小温馨我也该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