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心已经在锦官城的木槿女学上学了,这算是锦官城最好的女学,是君昭大长公主设立的,君昭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据说在圣上夺嫡的时候站在了圣上这一边,还曾救过圣上的性命,很是受天家尊敬,她开设的女学,请的是最有才名的女先生,锦官城的小姐,都以能进木槿女学为傲。
到了今日,进了木槿女学,头上就顶上了才女的光圈,若家世容貌再没有大错,那择婿的空间可就大了,几乎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花怜心考中了木槿女学,在考场上对上了考官出的千古绝对,着实是风光了一段时间,才女的名头传遍了锦官城,一时间,锦官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了花家庶长女花怜心,才貌无双,艳绝天下,
她这么出风头,在外头的名声竟是跟嫡女没有什么区别了,这样一来,她就更视花玲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私下里更是没少特意去菡萏院找花玲珑的麻烦。
因为菡萏院一直在收拾,即便是找了不少人手,加紧又加紧,用了一整天才紧紧巴巴地收拾好,还有些缺漏的不足的,菊乐都一一亲自地记好,等第二天再来补好,玲珑在存菊堂吃了晚饭,才领着两个嬷嬷,跟着菊欢回来。
菊乐在老夫人手底下做了几十年的大丫鬟了,行事雷厉风行又细腻,玲珑站在菡萏院门口,只一天没见,菡萏院当真是翻天覆地,她自己都快不敢认了。
屋里被收拾一新,床和家具都换了新,据说是上好的黄梨木,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屋里放上了一个屏风,框架是紫檀木的,上面绣的是双面绣,映日荷花别样红,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内室和外室之间加了一卷珠帘,玲珑将珠帘拂起来,只觉得触手温润,玲珑虽然不太懂这种是什么珠子,单凭这手感也觉得是好东西。
一应破旧的东西都不见了,仿佛那个破败的菡萏院从来没出现过,也难为菊乐的细致,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摆上了各色花草,这里的布置处处透着雅致和富贵。
菊乐问她:“小姐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索性就一起改了。”
玲珑知道嘴甜讨巧,便跟菊乐笑道:“菊乐姑姑辛苦了,我看着哪里都喜欢。”
菊乐也不由得对这个三小姐生出些好感来,忙道:“为老夫人办事,都是奴婢的本分,也是三小姐得老夫人疼爱,这么多年,这个尚书府,得老夫人这么上心的孙小姐,也只有三小姐您一个而已。”
菊乐差事办得卖力,也希望在这个小姐面前多说几句老夫人的好话,让玲珑对老夫人更加亲近些。
玲珑的笑意天真又热烈:“我知道,奶奶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奶奶!”
府里的下人们看老夫人对三小姐的院子这么兴师动众,加上这几天大小姐总是吃了炮仗一样,渐渐品过味来了,老夫人这是在给三小姐撑腰,敲打府中这些个人呢!虽然玲珑已经在存菊堂吃过了,厨房还是将她的晚饭给送了过来。
这些菜,又跟昨天的不一样了,昨天的菜多数都是油腻的,不像以前那样都是馊的,剩的,饭菜倒是干净了,但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感觉,玲珑估摸着,这估计是给府里有些身份的嬷嬷们,护院们吃的,说到底透着一股鄙视和挑衅,看雁凝那么高兴,她便没有说出口。
今天的饭菜可不一样了,菜从品相上就看着透着精致,比如那道香脆笋,是新鲜的笋淋上了酱料,酱料是从二十几种蔬菜和肉小丁炒出来的,吃起来很爽口,翡翠汤里面用的都是菜心,吃起来还有一股微微的甜,点心也精致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一个盘子里有各种口味,纵使玲珑刚吃饱,也忍不住有些犯馋。
雁凝努力地吞咽着口水,她也是在存菊堂吃饱了的,不由得有些犯难,问玲珑:“小姐,这饭菜怎么处理啊?”
玲珑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将这些菜和点心每样拨出来一点,给堂少爷送去,剩下的,都分给院子里新来的两个嬷嬷吧。”
雁凝有些不解:“小姐,咱们昨天去景深院,都被堂少爷打出来了,今天为什么还要去啊?”
玲珑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又瞧了瞧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然后回头跟雁凝笑道:“他那个孩子不过是自尊心作祟,今天再去送一次罢。”
老夫人送来的两个嬷嬷,一个姓李,一个姓严,李嬷嬷膘肥体壮,一双三角眼看人,平白就让人觉得凶神恶煞,这样一个嬷嬷估计能顶几个小厮,严嬷嬷长得也壮,但在李嬷嬷跟前就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严嬷嬷长得很富态,慈眉善目,是个很和气的人。
两位嬷嬷都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这次指派给三小姐,她们也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老夫人对三小姐看重,她们自然也要尽心尽力。
雁凝将没动过的饭菜送给了她们,两位嬷嬷在老夫人跟前,顿顿吃的也都不错,只是没有主子吃得精致,三小姐送饭菜给她们,在她们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三小姐好了之后,这么会做事,这两个嬷嬷心里也对玲珑多了一分敬重和亲近。
雁凝先伸头去看,见两个嬷嬷都待在了屋里,窗户纸映出了她们的身影,便跟玲珑招手,玲珑拎着食盒走了出来,一身水绿色裙子,在初夏的夜里更显得清凉,她个子小,雁凝赶紧将食盒接过来,两人走出菡萏院,直接往景深院走去。
景深院依旧是黑洞洞的,跟灯火通明的花府格格不入,雁凝对昨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向着黑洞洞的大门喊:“堂少爷?”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答,雁凝垮下脸来:“小姐,我看堂少爷根本不想搭理我们,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有人睡觉呢?”
按照花景岑那个性子,倒真有可能,不过,玲珑又朝着大门看了一眼,才九岁的孩子,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身边的丫鬟又肯定都是些欺上瞒下之辈……她有些担心,最终还是拍板:“咱们进去看一眼吧。”
这个地方的黑暗,好像是灯笼也照不亮一样,一走进内室,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扑鼻而来,玲珑忍住拔腿跑出去的冲动,又往里走了几步,直到照亮了床前的那一小部分,才看到花景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冒了一脑袋的虚汗。
玲珑吓了一跳,赶紧去摸花景岑的额头,额头的温度也不算太烫,估计就是一般的感染了风寒,雁凝跑去打了一盆清水,玲珑将才从老夫人那里得的新手帕湿了水,往花景岑额头上放。
这是物理降温法,她现在还是花府没有站稳脚跟的三小姐,花景岑的处境更是艰难,也只有靠这种办法了。
还没碰到他的额头,本来昏迷着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玲珑的手腕,眼中带着几分狠辣。
玲珑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连忙道:“我是花玲珑,我是来帮你的!”
花景岑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与玲珑僵持了几秒,玲珑觉得手腕上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才忽然感觉一松,花景岑已经重新窝在了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无助,好像刚才那个恶人不是他一样。
在外面守着的雁凝听到动静,连忙低声问:“小姐,怎么了?”
玲珑揉了揉手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回答:“没事,你且好生在门口看着。”
玲珑肤色白,被这么一捏,顿时出现了一道红印子,她嘟囔了几句:“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还不如不帮你呢。”
但嘴上这么说几句,看花景岑的模样实在可怜,只好叹了口气,将湿手帕放在他的额头上,又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
花景岑倒是老老实实不再动了,玲珑给他换了几次毛巾,不停地往外冒的虚汗终于止住了些,时辰已经不早了,雁凝忍不住探头进来问:“小姐,现在太晚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去?”
花玲珑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花景岑,打了个哈欠,跟雁凝说:“你先回去吧,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你注意别让人进去了就成。”
雁凝急了:“这怎么行?小姐,还是你回去,奴婢在这里守着吧。”
雁凝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比花玲珑大不了几岁,玲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一夜,明早你再来叫我,记得起来早些,我明日还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雁凝虽然不放心,但是拗不过玲珑,只好先回去了。
玲珑守了一夜,不知道换了多少盆水,好在花景岑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她则趴在床头,不知何时睡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了进来,照在玲珑的侧脸上,越发显出她睡颜的恬静,扎在双丫髻上的红丝绸垂在脸旁,显得小脸莹润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