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很傲慢地把头一扬:“眼神不好?有没有点眼力劲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妖怪了?本狐仙乃是涿光山栖霞洞上仙,呃,不对,是上上上上仙。”
它一连说了好几个“上”,完了又自行补充解释道:“你别听岔了,我可不是结巴。”
见小谢怔怔地望着自己,狐狸又补充道:“反正本仙就是比那些什么上仙、天仙的还厉害许多就是了。我因与你有一段宿世因缘,特来了结此因,好修成上上上上上上仙。”
它又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上”,最后不忘强调一遍,自己并不是个大舌头。
小谢怯怯地看着狐狸:“我从未见过你,能与你有什么因缘?”
狐狸似乎很鄙夷:“哎哎,好多好多年前,多到我也记不清是哪年了,反正有这么个下雷雨的午后,也不知道是几世前的你,打开门让一只小狐狸到家里避了避雨。你肉眼凡胎,以为那不过是场普通的雷雨,岂不知那正是我修仙之辈所必经之雷劫。因此一事,我便欠了你一桩救命的恩情。”
小谢听了,道:“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是我无心之中救了你一命,算不得恩情。”
狐狸道:“你哪里知道,有道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天上的神祇所看重的,正是无心之中的善举,若是为行善而行善,就不及无心之善所积功果来得大了。”
小谢听了,似懂非懂。天道大道,许多有识之士都不能参透,让她一个小女孩来参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狐狸又道:“我一直在涿光山潜心修行,前些日子夜观星象,推算出你有难,便星夜赶路到你家中寻你,谁知到了你家,已空无一人。又听梧桐老怪说你已经上路,便一路赶来寻你。沿路坎坷,我因顾念你处境艰难,一刻也不敢耽搁,爪子上的指甲都磨破了,谁知你竟这般没出息,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小谢听了,十分羞惭,喃喃道:“多谢你一番好意。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我的遭遇了,我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姥姥,所以刚刚才哭的,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哭鼻子……”
狐狸哼了一声,道:“天底下的事,本无一定之法,不过是人到了穷途末路,不得已想出办法。难道你哭得厉害些,那蛇精就会心软放了你姥姥?倒不如擦干眼泪,动动脑筋。”
小谢突然双目放光:“你既然是上仙,自然知道那些妖兽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吗?”
狐狸道:“带你去找是不难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找个脚力。此地距东海三千里,距南山三千里,距北山五千里,距西山更有万里之遥,就凭你两只脚走路,别说三年,就算走个三十年、三百年也必不能穷尽。再者,我看你包袱里的干粮也快吃光了,正好补给补给。由此地再往前五里有一个赵家庄,今晚且去那里歇脚,到时候将脚力和干粮置办齐整再上路,这样就事半功倍了。”
小谢低下头:“好是好。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就算到了庄上,也买不起干粮,更别说买马了。”
狐狸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个你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小谢不知道它有何妙计,只是心下寻思也别无他法,不如先静观其变。当下便背起包袱,准备和狐狸一同上路。
狐狸喊住她:“且等等。你带着一只狐狸上路,乡野人没见识,看到了不会觉得奇怪吗?到时候又多生事端。”
小谢问道:“依你怎样?”
狐狸便从嘴巴里吐出一只羊脂白玉长颈瓶,交给小谢道:“你把它打开。”
小谢依言将瓶子拧开,狐狸便倏地一下便化作一道白光,闪进了瓶中。小谢见了,啧啧称奇。
狐狸在瓶中道:“你把盖子盖上,不要封死,只须留针尖儿大的一道细缝,我便能来去自如。你赶路时,只要将瓶子放在包袱里即可。”
小谢依言,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进包袱。
谁知那瓶子虽小,里头的重量却丝毫未减。小谢身子单薄,走了几里路未免觉得过沉,便好言央求狐狸道:“狐仙大人,这里没人,能不能请你自己下来走一会儿?我背着你,有点走不动路。”
狐狸起先不吱声,小谢以为它没听见,又一再央求。
狐狸讽刺她道:“这点苦都吃不得,还说救人的决心有多坚定呢。”
小谢见它着恼,怕得罪了它,只好忍着劳苦,继续埋头赶路,心中暗想道:你虽说是怕人起疑才叫我背着,未必不是怕累,不肯自己赶路,难怪老人说狐狸狡猾,我今天算是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