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瓦片上飞过点点轻巧的柳絮,纷纷繁繁飘散在园中的各个角落。
抄手游廊下,一个且急且徐的臃肿身影正往亭子走去。
张老妈子端着茶盘小心翼翼的走着,一阵儿嘤嘤声渐渐传到耳朵里。
“呔,骚狐狸精又在迷惑老爷!母女俩就没一个好货!”
张老妈子轻声嫌恶的朝花盆里啐了一口痰,一跺脚疾步往前,茶杯里的水竟没有洒出分毫。
“老爷老爷,茶来了。”
张老妈子讨好的端上茶盘,余光瞟到新来的女主人正倚在白玉栏杆边上耸肩抽泣。
而她家主人萧老爷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一个劲的劝说。
“大嫂,娶你进门虽然是博昭兄的遗愿,但我……”
萧怀信今年三十有五,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这不,昨儿就把隔壁的新寡妇娶来了。
现在老爷心里眼里装的都是这只狐狸精,李姨娘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全撒在她这个老婆子的头上了。
张老妈子想自己少说也吃了四十多年的盐,十里八乡什么样的美人儿没瞅见过?
今天她倒要睁大眼珠子,看看崔氏到底长得什么狐媚样。
她觑着眼朝女主人瞅去。
掩面的白嫩嫩的手就像刚剥开的荔枝,一股溜的水儿,叫人看得怪心痒痒的。
咕噜……张老妈子喉咙一紧!
乖乖隆地咚,就连自己这么一个老婆子见了都有触动,难怪老爷顶着非议,硬是要把姓崔的狐狸精娶进门。
正抽抽搭搭哭泣的崔氏觉察到张老妈子的目光,借着抹泪的时机,不露痕迹的微微张开两根葱指,黑溜溜的眼眸透过指缝打量着张老妈子。
哭声断断续续,倒很动听。
嗯,像黄鹂儿……张老妈子飘飘然想到。
呸,自己个儿怎么夸起这个狐狸精来了?
这时老爷萧怀信也察觉到老妈子的目光,头一转,瞪着眼喝问:“张妈妈,还不走?”
张老妈子急急往后一缩脖子,拉回目光。
张老妈子想起还有事情没有禀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着脸回话:
“老爷,李姨娘让老奴问问您什么时候得空?她那儿熬了些莲子羹……”
话未说完就被截断了。
萧怀信皱眉。
为了娶崔氏,昨天和今天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奈何崔氏从昨日进门就哭个不停,更让他焦灼。
老妈子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在这个时候提起姨娘,说不定一会儿崔氏哭得更凶。
萧怀信不耐烦的一句话打发了张老妈子:“让她自己喝吧。”
张老妈子抱着茶盘悻悻离开,撅嘴想着回去该怎样回话。错过了崔氏点着泪珠的同时,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黠笑。
等老妈子走远了,萧怀信整个人立刻和软许多,阳刚年轻的脸上尽是温和的笑。
萧怀信的双手想要搭在崔氏的柔肩上去安慰她。
又怕崔氏反感,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手。
唉……真是进退两难。
萧怀信倒杯茶递给崔氏,轻声细语安慰:“大嫂,阿琉落水一事全都赖我。”
崔氏低头看茶水的波心,一言不发。
“一会儿我把云舒揪过去,让她亲自向阿琉磕头、认错。”
萧怀信发了狠说道。
云舒,崔氏也晓得,就是萧怀信的女儿。
崔氏略微止了哭声,只留了一边侧脸对着萧怀信。
“萧兄弟,你仗义相救我们娘儿俩,我感激不尽。大恩在前,我又怎会责怪舒姐儿?阿琉和舒姐儿都还是孩子,玩闹时免不了磕碰着……
而且阿琉一向野惯了,兴许是她自己落下去的。”
大事化小,这是崔氏的强项。
萧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这点女儿阿琉说得很对。
萧怀信听了,自觉更加无地自容,同时内心的想法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