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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光线,视线昏暗,记忆里窗外有一棵繁茂的榕树,从清晨到黄昏,鸟儿叽啁的妙音从未歇断。

宋湾躺在床上,枕头上淡淡的清香时刻涌入鼻尖,她此刻处于混沌中,那些沉寂却心惊的故事好像离她很远,一瞬间却又近在眼前。

她无力地笑了笑,捂着疼痛的心脏,眼泪竟然滑落砸在雪白的枕上。

那是她的生日,当她娇俏地拉着他的衣袖说,我二十二岁了,他脸上闪过悲悯和嘲笑,当时只顾害羞的自己怎么看不到呢。

卢姨踩着她松软的毛拖鞋轻轻走进来,廊外的光亮穿过她的卧房,漂亮的梳妆台、华丽的水晶吊灯、小沙发上堆得满满的可爱布偶……

“唰——”窗帘拉开了,窗外浓密的绿叶和馥郁的海棠将昏暗揉进纸篓,挣扎出绚丽的新生。

“姑娘起床了,先生和太太都在等你呢。”

爸妈他们……还好好的,此刻在客厅中闲坐喝茶。宋湾胸中的酸涩如洪水席卷,眼泪如何也止不住,一串一串不停息地流淌过脸颊,双鬓早已濡湿。

卢姨掀开床帐,

惊讶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宋湾,她俯身抱着宋湾,面上的心疼毫不掩饰,轻轻地哄拍,“做噩梦了?没事没事,卢姨在这!乖乖,眼睛哭肿了不好看的。”

宋湾紧紧抱住卢姨,生怕稍微松手,这一切一切都如同风筝一样飞走。

她的本该拥有的疼爱,都悉数奉还了;她那不可忍受的痛苦,终成为了一场破碎的噩梦。

天破晓,血腥的影子缩进了过去的黑暗。阳光普照,又是一个新的一天。

卢姨宽厚温暖的手掌擦过她的面颊,拭去眼泪。她忍俊不禁道:“姑娘你呀倒越长越孩子气了,小豆丁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这成大姑娘了却被噩梦吓哭,哭得哟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丢人不?”

宋湾破涕为笑,扬起了脸,迎着春日的阳光微挽长发。

她看到,兔子玩偶长长的耳朵耷在脑袋上,好像迷迷糊糊地起来,睡眼惺忪;卢姨偷偷用黛色的眉笔画了两条长短不一的眉;她看到,自己短小的身板……

待宋湾平复了情绪,清晰地了解道,她重生回到了十四岁,今天是四月十二日。

她沉默地起床,竟然没有过多的欣喜

,所有的感官好像还落在上辈子,她惊惧地不知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

太开心太难过,情绪跌宕起伏,人便会变得麻木。宋湾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微微笑着,这是活着的感觉。

暖还寒的天气,卢姨在她的长袖连衣裙外加个偏灰调的绿色风衣。

书桌上的日历,在四月二十日这里画了一个红圈,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一天。

那个少年,才失去至亲,他将自己隐匿在阴沉的黑夜中。上辈子的今天,他的窗帘被宋湾拉开,

炙热的爱意全部洒进他的生活。

可这一次,她没了期待没了盼望,只想躲得远远的。她呆呆地望着镜中苍白的脸,单纯青涩的眉眼中露出绵延的恨意。

躲得远……

她希望沈故桉离她远点,否则,她会不可抑制地想要掐死他,看到他一点点没了挣扎没了气息。

她想把她所经历的绝望愤怒统统加诸在他身上,她想让他为他的选择后悔痛苦。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为什么要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姑娘呀,时间不早了——”

宋湾从极致的迷失中挣脱出来,水雾散去,镜子中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她匆匆洗了脸,推门而出。

卢姨已经把被子叠好,正在给窗台上的茉莉花浇水,对宋湾絮叨:“这花香得齁人,老招蜜蜂,现在不让我搬出去等再暖和的时候,头被蜜蜂扎得肿成大包子,可别怨啊。”

宋湾之前觉得卢姨比她奶奶还要唠唠叨叨,每每烦不胜烦,如今经过世事,心中竟十分留恋这些琐碎的日常。

“我去年买的栀子花,您也这样说来着,都放在花园里一年了,我可连一只蜜蜂都没见到。”

卢姨放下洒水壶,说:“你又不住在花园里,能时时刻刻看到蜜蜂来没来吗?”

她看了眼茉莉花,忍不住皱眉对宋湾说教:“白色的花不吉利,放卧室多煞风景,明天叫小乐送盆牡丹来吧?红色的寓意红红火火呢!”

宋湾难以想象如果把她房间的处置权交给了卢姨,三天后她保不齐会见到,好几副装裱过的十字绣挂在墙上,红色的被子红色的枕巾,连她小几上的欧式玻璃果盘也得换成绘着红花绿叶的陶瓷果盘。

她随便抽了根浅绿色的丝带扎一个宽松的马尾,丝带两头都缀了小巧的珍珠,缠绕两圈搭在颈后,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弹跳,灵动可爱。

她微微笑着,脑中忽然记起他伏在她身侧挑动着她丝带上的珍珠,两人气息交错,她害羞地摆弄袖子上的纽扣……

宋湾手抖着扯下丝带,毫不犹豫地拿起柜中的手工刀剪断,剪成细碎破败的条状,扔进垃圾桶。

她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