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爱从来都不万能，除了你，它什么都给不了我。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会把一个人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至少我不是。这个时代留不住我。”

“如你所愿。”

……

辜苏从一张白色的大床上醒过来，整个人软得像一根被煮了很久的面条，头也痛得不行，大概是醉酒加中药了。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思维有些迟钝。

几秒钟后她起身，坐到电脑面前。

这一次召唤她的人叫顾之白，跟以往那些人不一样的是，召唤她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极度虚弱了，只来得及告诉她自己的愿望和自己的故事就消散了。

而半个小时后，这个房间的大门就会被一个面目丑恶肥头大耳的投资商打开，然后在她这具身体的反抗下，她和投资商会双方两败俱伤，投资商被砸破脑袋在房间里昏迷一夜，而她趁机逃走。

但是一切并不会就这样简单地结束，投资商第二天在医院醒来后想起前因后果，恼羞成怒，在网上散布了大量谣言，声称顾之白以自己换资源不成被拒绝后竟然打伤了他。

与此同时，网上流出大量十八禁照片，尺度之大，张张令人鼻血贲张。

狗血而不幸的是，十八禁照片上女主角长了一张跟顾之白神似的脸。

更不幸的是，顾之白的人设是清纯温柔，粉丝及媒体冠之以“国民初恋”之名。

人设崩塌之后粉丝的转黑反弹十分恐怖，加上那名投资商及其他对手的操控，一夕之间，顾之白从云端跌落。

没有人能想象到顾之白在这之后的三个月有多狼狈，曾经的荣誉和赞赏转过头来变成最扎心的刀，顾之白在澄清反被嘲的一片骂声中变得沉默。这样的沉默里，她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将万贯家财变卖用来赔偿违约金。她决定放手，用仅剩的存款离开这个地方，想要开始新的人生。跌倒对于顾之白来说从来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就算声名尽污也不过人言二字……

就在这时，她的生活里闯进来一个叫姜一程的自带圣母光环的傻白甜。

傻白甜竭尽全力留下她又不遗余力地帮助她洗清污名登顶巅峰，他以自己愚蠢的善良和毫无理由的信任松动了看似温柔实则冷淡的顾之白的心防。

然而在顾之白准备不顾一切完全相信他的时候，这个傻白甜看着她说道：“对不起，这个时代不能留住我，爱有的时候一文不值。”

他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就像一阵雾，飘过她身边，拥抱过她，然后就散了。

人生百态，不止爱情。

顾之白从很久以前就明白，感情并不可信，至少绝不应该成为生活的支柱。

爱有时候确实一文不值。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人离开后，整个世界会像被扣上了黑白滤镜了一样，完全失去了色彩？

时间将这一个世界遗忘，就好像奥洛拉公主的十六岁，伴着那个刺入她指尖的纺锤因为她的沉睡落地，整个王国都被荆棘裹住陷入了久眠。

——这并不是什么刻意煽情的说法，而是，这个世界真的就这样停止了。

就好像一部电影放映到了最后，镜头定格。

顾之白被这个突然枯萎的世界困住了，她看着那些曾经声色动人的喧嚣彻底沉寂，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某一天一切重演，她看着“自己”再一次在应酬的时候被经纪人灌了药丢尽投资商的房间里……

已经有过前车之鉴的她已经知道了如何破局，毕竟曾经在自己被全网黑的很长的那段时间，她反复将这样的场景在脑内重演，并且一次次后悔自己在惊慌之下什么都没有做好。

但这次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其中、看着一个以同样奇怪的姿态的人强行进入她的生活、美名其曰帮助她靠近她、得到“她”的全心爱慕却又一次抛弃她让整个世界停止下来。

这样的轮回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唯一一点不同只不过是后来的那些人都没有在半途丢下“她”而已。

顾之白敏锐地察觉到也许自己的世界并不真实，从前的刀锋也许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刀锋都变成雪花藏了起来。

直到某天，她看见天空上出现了某一张熟悉的脸。

他已经跟从前看起来很不一样了，他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顾之白？建模和立绘倒是不错，按照上次的数据，应该能迎合百分之八十以上用户的审美了……”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她，“安排个时间推出来吧。”

顾之白没有听懂他的话，停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回来了……”

漫长的等待让她曾经有过的少女情思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再见到那张脸，她也只说得出来这一句。

“怎么回事？”

世界突然暗了下来，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准确来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她并没有死，只是不断游荡穿越到不同的时代，她遇见过无数和她相似的故事，也看到很多人，但没有人看得见她，也没有人听得见她，更不会有人知道她。

她就像神明的一个玩笑，莫名其妙被创造出来，又理所当然地被遗忘掉。

所以她向辜苏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真正记住她。

……

辜苏抬抬虚弱无力的手，感叹一句有时候人类的决心真是不可小觑，居然能就着现在这身体状况对投资商绝地反击还成功逃了出去。

她摁摁太阳穴，还是有点头疼。

顾之白的愿望看起来很简单，但顾之白其实只是某个大型恋爱全息游戏里无数个单元里的女主之一而已。

她后来的消失也不过是因为数据出现了程序员无法修复的bug，又因为这款全息游戏登入方式为用户某个频段的脑电波，在用户安全的长期利益和当下圈钱要紧的短期利益两相权衡，最终被删除掉而已。

如果不能让她的攻略者记住她，那么就算辜苏把这个世界改造成只属于她的世界，只要剧情重启，她一样会沦落为无数数据之一，这显然不是顾之白想要的。

不过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反正这个人要三个月以后才出现，现在先解决一下投资商。

当然，不是靠这副中了药的身体。现在这具身体的情况别说解决一个人，就算是破解这个游戏世界的源代码都麻烦。

辜苏下意识运转功法，刚一运转她才反应过来，一个有数据组成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灵力，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辜苏还真的在运转功法的过程里感觉到了微不可察的灵力……或者说是神力。

她伸出手，拈住一丝很淡很淡的神力，随即又松开，并不利用，反而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来。她真的很期待那些藏起来的刀锋能有一天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头上下一场刀子雨呢。

不过这个不急，她打开电脑，开始入侵游戏系统。

顾之白本人在此之前对于那个投资商知道得很少，到了辜苏这里她知道的就更少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只要会黑数据就可以了。

十五分钟后，看着屏幕上那些一跳一跳往下刷新的数据，辜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她翻到最后又在系统里输入了几个物资代码，一叠印着投资商资料的材料、一套干净的衣服、一个套头的麻袋、一个棒球棒和几米麻绳就随着她按下的回车出现在旁边。

将身上带着酒气的裙子换下，辜苏看着镜子里看起来格外疲惫的自己扯出一抹并不真实的笑，脑中灵光一闪，走出浴室，双手再次摸上键盘，开始设置单元剧本进入模式。

痛觉神经敏感：未知→100%

商城是否开放：是→否

玩家自主退出：开启→关闭

客服反馈渠道：开启→关闭

……

姜一程当时为了让自己莫名其妙的爱和善意看起来更加真心实意可是来了好几场“英雄救美”，想要得到一颗心，怎么能不受不住痛呢？

不过，想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在这个世界，那些一直缠在她灵魂里的业火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她闭上眼睛，原来灵魂不痛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啊，真的很舒服啊。

是因为这个世界里逸散着的神力吗？

会是谁呢？

一个创造了游戏世界的神，还是一个被游戏世界创造出来的神？

这可……真是有意思呢。

辜苏想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并没有停下，刚刚把电脑使用记录清空，房间门锁就传来了动静。

可算来了。

辜苏掰掰指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教训人渣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她拿着东西躲到门后面，在人进来的第一瞬间就把人嘴巴堵上，麻袋套上，稀里哗啦一顿抽。

姜一程刚进门就被兜头狠狠砸了一棒，强烈的痛感一下子就让他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用麻绳捆了起来死死摁在地上，他听见官方人设定位为外表温柔、内心冷淡的单元女主顾之白冷着声音对他说道：

“十年前加入温风，两个月后与温风的李姓女股东李韦茹搭上线，半年后成功加入管理层，两年后调任财务部门。在一次到A国出公差到赌城赌博时认识了同在A国的具有黑道背景的平鸿福，因为赌债原因同意帮助他以投资的名义帮助他洗钱。七年半来，黄先生经手的金额逾百亿，当然对于黄先生和平先生来说，这还只是一部分，实际上，黄先生控股的那几家名不见经传的风投其中的水还要更深一些，需要我明说吗，黄仝自先生……嗯？”

辜苏说着狠狠又在他头上甩了一棒，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动作从麻袋下渗出，浸湿了红色的地毯，她话里带上了切齿的狠意：

“是谁给的黄先生胆子，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就这么大摇大摆出门做这种跟迷女干没什么两样的缺德事，嗯？”

姜一程挣扎几下，想要大声咆哮：女主你人设呢！你人设不要了吗！

辜苏并不知道姜一程复杂的内心，反而以为这个人心中不满还想要事后追究，她踹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一脚：

“黄先生这是在对我不满吗？黄先生该不会以为我把您的脸蒙住是害怕吧？还是觉得我会在明确说出这些阴私之前什么准备都没有？这真是太糟糕了，看来黄先生是把我当成了个莽撞的蠢货了呢。嗯……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并没有成功使您感受到社会主义的美好、建立起来每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到底应该坚守着什么样的原则这样的概念……来，黄先生，跟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被堵住嘴的姜一程：“……”

什么鬼？？？

他蒙在麻袋下的脸面露悲苦，他用意识点开了游戏界面，看着人物介绍那里的“性格：外表冷淡，内心温柔”心底流下了面条宽的泪。

然后他把界面调回个人数值那里，看着那里的“痛觉神经敏感：30%”，沉默了一瞬，点开客服反馈通道。

他啪啦啪啦写道：

“这他妈的就是你跟我说的冷淡温柔？

你们工作室是不是觉得老子人傻钱多脑子有坑！

这痛感都他妈下调到30％了，我都痛得还差点当场去世，你们工作室是对温柔这个词有什么神一样的误解？还是说你们想日天！这都什么垃圾游戏体验！退钱！

附件：挨打录制视频.WMA”

游戏精灵冒头：“亲爱的玩家，根据您提前购买的数据分析，此单元女主以‘温和善良’人设进行攻略将更有可能打出HE结局，为了保证您的游戏体验以及达到想要的效果，请您注意保持文明，不要使用过于激烈不文明的词语噢！”

姜一程：“我命都快被打没了，你还让我文明和谐？我看上去像个傻子吗？”

跟随游戏精灵：“……”是有点像，这个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游戏精灵：“亲爱的玩家，请问您是否确认要提交此项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