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影得了癌症,是胡宗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赤红的霞光穿透玻璃窗,折射出些耀眼的白炽。一些光映射在病床上,形成鲜明的一灰一暗。
我把买来的水果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看着郑影。
郑影就坐在病床上,面容有些憔悴。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你来啦,胡宗他们刚走,”他先打破了沉默“有烟吗?”
“没有。”我摸了摸兜里的烟盒,又强忍着说道。
“哦,那算了。”
“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个臭小子。”我骂道。
“我现在不是安静的坐在这儿吗”郑影摊了摊手。
“我...”
“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谁说的,庸医,你看人家霍金,得了这么重的病,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哈哈,说得对,我电脑里还有50G的岛国动作艺术片没看,还有好多网友没约,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额...总之好好活下去就对了”
出了医院,已经是晚上了,我随便找了家饭店点了份炒饭,觉得单调,又点了瓶啤酒。饭店的老板是一个大概五十岁的老大叔,店有些冷清,与周围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
毕业已经快五年了,大学寝室里的几个,也就郑影过得好点,找了份安定的工作和一个还算漂亮的女朋友。其余的几个,包括我,也就是东混混,西跑跑,没个安定。现在本该过得最好的一个却是这般情况,老天的剧本也真是写的让人始料未及,琢磨不透。而作为一个被安排在这个世界的角色,我们也只能在某个醉酒的深夜里歇斯底里一番,吼句:“去他妈的。”
吃完饭已经是快晚上十点了,我琢磨着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地方开间房,但我发现我竟没带身份证,我想落在我租的公寓里面了,当时来看郑影的时候也没想到要用,就拿了几百块钱。我不喜欢用钱包,一是我没有钱放里面,二是我觉得没必要为了几张在平时毫无用处的卡片而去买一个包特意去装它们。
我走在街道上,周围是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放空。
“小伙子,要住房吗?”一个声音把我叫了回来。是个大概四十岁的阿姨。“我没带身份证。”我说。“没事,我们这50一晚,住吗?”阿姨像几十年没有拉到客人一样,有些激动。
我想50也不是很贵,就点了点头,于是我跟着阿姨一起去开房,这句话似乎有点歧义,应该是阿姨带着我去她的旅馆开房。
我们走了大概半个钟头,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巷子,我甚至幻想到突然从某个巷子里窜出几个拿着刀的汉子,然后阿姨转过头,邪笑着看着我说:“嘿嘿,没想到吧。”然后杀人越货。我想我身上就几百块钱,犯不着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吧,我想到时候跪下来求他们饶我一命,然后让我加入他们,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钱。
我又想到有一天我们被警察抓了,他们把罪名全都推在了我的身上,说杀人的事都是我干的,他们都是被我逼的,我百口莫辩,最后我被判了死刑,刑场上,我对面竟是阿姨拿枪指着我,然后她邪笑着说:“嘿嘿,小伙子,没想到吧。”然后扣动了扳机。
“小伙子,到了。”我回过神来,发现我面前是一个楼梯口,入口上方是一个牌子,亮着两个字——“阳光”,边上还有“旅馆”两个字。但是没有亮着,估计是坏了,用物理来说就是断路了,或者是因为外力导致内部零件受损。
我以为旅馆是在二楼或者二楼以上,但没想到阿姨带着我往楼梯口下面走,我来到了所谓的负一楼的入口,走廊旁边开了一个小窗,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鼾声,阿姨过去敲了敲窗,喊了声“老张”,过了几分钟,窗户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是一个和阿姨年龄差不多的大叔,我想他们应该是两夫妻,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我想他们俩也是挺辛苦的。
“住房?”大叔眯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