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不一样?”
“这这……”香桃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我牵着小白团的手,歪脸说,“香桃你再婆婆妈妈,该迟到了,太傅又该凶巴巴了。”
闻言,香桃不敢再多言耽误时间,她对于严肃脸的太傅,也是怕得慌。
太傅严苛守时,我们迟来半分钟,他早已坐如钟,面色阴沉。
香桃硬撑着胆战心惊,向太傅说明情况。
太傅看向小白团,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白团感到害怕,往我身后缩了缩,抓我的手更紧些。
我倍感欣慰,就说太傅太凶了,是个小孩都怕他,可不止我一人。
书庭不能留侍,香桃她们都在庭外候着。
我与小白团分坐一左一右,间隔五尺。
太傅惯常先教认字,嘱咐我们抄写几遍。
我手执毛笔,东一撇细,西一撇粗,头重脚轻,不好控制,没个均匀。
太傅路过直摇头叹气,我面不改色继续鬼画符,因为都习惯了。
他又走过去看小白团写得如何,我听见他夸道,“不错,有些风采。”
心生好奇,也跑过去看,没有那么歪歪扭扭,没有那么粗细不均,瞧着是好些。
太傅乘机鞭笞我,“公主,你可得好好加油,人家年纪比你小,可这字,却写得比你好。”
我听了,有些不大高兴,看向小白团,小白团也正看着我,咧出小白牙,感觉格外高兴,只是这圆眼睛雾蒙蒙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怎么害怕也哭,开心也想哭?
真是小哭包。
接下来,太傅又给我们讲解文章,拓充学识。
太傅讲得高深,晦涩难懂,昏头昏脑的感觉又来了。
在这种时候,太傅老头子总是锐眼一眯,搞突然袭击,叫我起身回答问题。
我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光顾着与睡虫艰难争斗,他方才讲了什么,半个字都没记住。
回答不出来,只好干站着,沉默以对。
太傅望我兴叹,“真是……”他憋了半晌,脸都憋紫了,也没说出半个不是,谁让我是公主,打不得骂不得。
他不忍再看我无辜的大眼睛,怕梦魇,挥挥手让我坐下,放过我,也放过他自己。
太傅教我,憋屈远大于光荣。
一来我不懂,二来我真不懂,每每讲到精彩的地方,他内心激动亢奋,想与人分享,然而碰上我个“不开脑”的小文盲,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瞬间凉凉。
他都在考虑着,要不请辞,早日归田,省得气死。
我自是不知太傅的艰难困苦,心里庆幸,又逃过一劫,美滋滋坐下。
往常只我一人,太傅无二选择,现在多了个小白团,他可以转移开炮。
“你起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小白团瞄我一眼,颤颤巍巍起身。
我忽感有趣,有人与我一样的境地,瞌睡虫瞬间跑没。
太傅不怒自威,半含肃穆半含期待,可转念一想,才三岁多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见解,失望顿时压过期待,脸上一下子阴云密布。
小白团抖上两抖,眼睛又水雾氤氲,低着头,小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他声小,我又离得远,加上内容含糊,更加听不清。
当我使劲支拎起耳朵,想要听清之时,忽闻太傅哈哈笑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小白团到底说了啥,让您老心花怒放。
这是我进学至今,第一次闻太傅如此开怀,倍感稀奇,多瞅了几眼他的笑花褶子,胡子还一翘一翘的,分外有趣。
太傅眼观四方,抓我个不着调的现行,两厢对比下,愈发嫌我不争气,榆木脑袋。
“公主殿下,”语气加重些,“您真得好好学习,若有……”他想点名表扬小白团,突然发现不知道对方名字,于是用手指小白团着说,“……他一半认真,陛下和贵妃娘娘也不至于操碎了心。”
我心里忽然生气起来,有一种好像被背叛的微妙感觉——怎的都是我挨批,太傅看我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连共进退都没有,只让我更加难堪,枉我还一直护着你。
小脾气上来,我一眼没再往小白团那儿瞧,自是不知他频频望向我,胆怯而忧心。
太傅责令我们念书,这算是我唯一没有反感的学习活动,读书时,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分外有趣。
太傅念一句,我们合着念一遍。
这回读的文章长些,太傅最不喜欢中断,故而没事,他都会领读完,才准许下课。
只是,苦了小白团,他人生的一大黑点,由此诞生,每回提起,都是泫然欲泣。
小白团捏着书,双腿不自觉夹紧衣料摩擦。
他跟着太傅念书,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声音忽高忽低,如果细听,会觉得他快哭出来了。
我们的书都是立起来的,小白团由于人矮头小,脸都被书给挡住了,太傅也没瞧见,自是不知此刻他怎般煎熬的痛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