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书文在看守所见到贺相思的时候,被这人脸上的淡漠吓了一大跳。她的举手投足都在告诉她,她不是当时落难的宋小五了,而是富贵无极的贺四小姐——贺相思。
“来时,让人熬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一会托狱警送去给你。”
项书文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贺相思也不说话了。
她本就话少,尤其是跟熟人在一起,话就更少了。
半响后,项书文慢慢地伸出一双手来,慢慢地将手覆在她手上,哽咽道:“看我家曾救过你的份上,这次你也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我为你请最好的律师,尽我所能去救你。”贺相思说。
项书文看着她,眼睛慢慢晕出泪来。她趴在桌上,哽咽道:“拜托了。”
贺相思紧了紧她的手,起身离去。
项书文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着贺相思渐行渐远。
她们一家与贺相思的缘分是在一个雪天里结下的。那日山头白雪皑皑,项家班刚从省城唱完戏,连夜回乡。途径雁山时,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项家父子循着那声音走去,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人儿摔在猎坑里,小脸被风雪冻的青紫。
他们七手八脚的将那小人儿从坑里抱出来。
项母直用棉袄将她牢牢裹住:“妞妞别怕,妞妞别怕。”
当时还不是贺相思的宋小五被风雪冻的直哆嗦,听着那声声属于母亲唤闺女的妞妞,她的眼泪经不住的往下流。妞妞……多温柔的字眼啊,被人搂在怀里的感觉,多温暖啊,她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不是因为摔的有多疼,而是这被人关心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个畜生。
第一次觉得,原来冰封多年的心,也会暖的。
项家班的人将她送回尼姑庵。项父与住持说:“大雪天里让这么小的人儿出去捡柴火,真是太不应该了。”
住持被项家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怼,羞的脸都通红了。贺相思站在项家人身后,没觉到感动,只害怕她们会更加疯狂的报复她自己。
报复是在项家人走后到来的。入夜后,山下的男人会到庵内跟女尼过夜,每夜宋小五都需守在灶头前给她们烧水。这一夜,她原本也是该烧水的,只是被人拖出来打了一巴掌,而后将一吊钱砸在她脸上,让她去买些酒肉回来。
从山上到山下来来回回十几里路,宋小五却不敢不去。
她抱着那吊钱,跌跌撞撞的走在下山路上。清末民初,各地流民土匪割地而起,以至于天黑后便个个都足不出户了,可不过五岁的宋小五却借着一地月光,跌跌撞撞的走在山路上,背后不时传来几声虫叫,鸦啼,听着那声音,她走的越来越快了。
山下集市都关门了,她来来回回的跑都没见酒肆。一个人抱膝蹲在屋棚下,她看到有个女人安详的躺在屋廊下,身上盖满了白雪,如一张大大的棉被。野狗在啃着她的脚底,可她还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