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莲藕是稀罕物,贺相思让人做了藕粉莲子羹,粤州这一带都没有人这样吃。祝夫人和祝思淼吃了都觉得新鲜,临上学前,祝思淼还让人给他留一些,等他放学回来吃。
饷午,江城下起雨来。贺相思坐在廊下赏雨,小福子在舂米,石怵一下一下的响着,像是音乐声。
有丫鬟从前头跑来,说是二爷回来了。
丫鬟有些激动,心直口快的说:“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夫人一定要将二爷留下啊。”
贺相思仰头,视线穿过瓦檐落在乌压压的云头上。心道:留他下来,做什么?
贺相思才到大堂,便听得祝临风在母亲安,堂下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子,穿着干净的长袍,留着两撇山羊须,她看着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贺相思自屏风后转出来,叫了声娘。
祝临风抬头,这才看清了自己这位夫人的面目,长发绾成髻,一身素襦裙,眼睛又黑又亮,睫如蝶翼。款款细步而来,给祝夫人福一礼,如二月春风掠过西湖,淡如丛菊,他不觉有些怔了。
祝夫人:“府里原先用惯的老人,手脚有些不干净,相思对账时,发现了些猫腻,便将他们都打发了。”
贺相思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祝夫人身后,想,原来祝临风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徐伯是祝家的老人了。”祝临风放缓了些语气。、
祝夫人笑道:“既然二爷体恤他是我祝家的老人,大可领到自己的别院去,老宅这边没他的位子了。”
贺相思站在祝夫人身后,继续心惊,没料到一向好脾气的婆婆,今儿发了脾气。
祝临风不敢再说。
言毕,祝夫人扶着佣人的手站起来,径直往佛堂走去了。贺相思站在堂上,向他微微颔首,道一句:“二爷。”
祝临风看看堂下的徐伯,再看看一脸平和的贺相思。她的双目牢牢的锁在徐伯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人才是二爷呢。思及此,祝临风忽然有股气,话也不说了,起身甩袖离去。
徐伯愣了愣,也连忙跟过去了。
贺相思望着祝临风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是她第二次见自己的丈夫,他们没有说第二句话。
待二人走后,贺相思招来身边的人。这是她从苏州带过来的陪嫁,追问整件事情的始末。
小丫鬟说,那徐伯是祝府的老人了。被二夫人赶出去后,便跑去老爷住的别院求救,听说老爷那边给了些银票便将他打发了。昨天二少爷从香港回来,徐伯便托自己的老婆去说情,那徐婶从前是二爷的乳娘,所以二爷就来兴师问罪了。
贺相思闻言,幽幽道:“这兴师问罪也太简单了,都没给我发挥的空间。”
小丫鬟:……
小姐,你这端庄贤惠是装出来的吧!!!!!!!唯恐天下不乱才是你的真性情吧!!!!!!!!!!
另一边,徐伯刚出了祝府门就要哭了。
“二爷……”
祝临风抬头望望头顶上那块“祝府”的匾额。“你跟我到厂子里去吧,好歹还有口饭吃。”
徐伯听着都想哭了,祝家是经营红木家具起家的,厂子自然是红木加工厂,那里饭哪里像这里这么轻松啊。他本还想求几声,可见祝临风已经钻进小汽车里了,他就不敢开口了。
只回头狠狠的瞪一眼那屋子里的头,他不敢恨祝老夫人,可那个新来的二夫人,他却是极其嫉恨的。
贺相思在里头打个喷嚏。
小福子便舂米边问:“二奶奶小心着凉,让人多拿件衣裳来吧。”